鲁稚丨天生高贵，你不会沉沦

人各有志，天鹅和鸭的志，在本质上就是不同的。鸭的不得志，可能只是因为没有争到饲料里的鳝鱼头，而天鹅的悲哀，却是不能与天空中那些高贵的同类为伍，他的深深的孤独才是最大的痛苦。

一般人读《丑小鸭》，只是为它的被欺负而不平，为他的最终光彩照人而欢呼，其实，这本身就是鸭的意识，如果天鹅的理想只是出人头地，那他最多也只是一只能飞的鸭而已。

安徒生的童话很值得读，就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想起。

很小的时候读《丑小鸭》，只是一种自慰，受伤的时候，想想丑小鸭，伤痛也就不算什么了：“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想起丑小鸭那美丽的蜕变，想起他光彩照人的结果，心中甚至有种报复的快感：“你们是何等的有眼无珠！”

其实很多时候，丑小鸭就是给人一个自慰的理由，不管你本质上是天鹅还是一只鸭，你所有的痛苦都能在幻想中得在补偿。从这种意义来说，丑小鸭像一个牧师，是上帝派来安抚世人的，让每一颗脆弱的心都看到希望。

再大一点读《丑小鸭》，读到了一种力量，因为他的百折不挠。那时候总结出了很多感想，诸如“真金不怕火炼”、“是金子总要闪光”之类。

中国的这些谚语，为什么总要拿金子来说事呢？其实石头也不怕火炼，能闪光的也不止是金子，人们之所以偏爱金子，最大的理由可能就是因为它值钱。可见这一类的哲理，骨子里也是实用主义的。所以，当我从“丑小鸭”身上读出“金子般的品格”时，我其实也正在掉进势利的泥淖。

我的奋斗是为了什么？

现在再倒回头去看我那些作品，尤其是早年的作品，里面有很多东西让我汗颜。再回忆这些年走过的路，做了多少违心的事，有的甚至是可耻。以生存的名义堕落，以奋斗的名义堕落。前者是在争取同情，以同情掩饰丑恶；后者则是在赚取尊敬，在丑恶的同时，还要让丑恶闪闪发光。

我是个丑陋的人，回忆这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本质上还是有很多鸭性的。但我也知道，我归根到底还不是纯粹的鸭，因为我还知道自己的丑陋，还能从“丑小鸭”身上读到更多的向往。

记得那时还是师范学校的老师，课文里有一篇《丑小鸭》。我按照常规讲课。当讲到秋天来了，丑小鸭在湖面游着，看到一群天鹅从天空飞过，那样的高贵，那样的美丽，他想和他们一起，他大声鸣叫，却没有回应。眼看着高空的天鹅越飞越远，他一头扎进水里，扎得很深很深，心里是无限的悲哀。当他再钻出水面时，天空一片寂静，湖面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浮着，在空旷的水面上漂来漂去。

不知道安徒生是怎么写出这段文字的，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就突然涌上来了，那种空旷的水面，漂浮的惆怅，让我心中说不出地悲哀。丑小鸭并不知道自己的血统，但当他仰望天空，并且深深惆怅的时候，他的高贵基因就复苏了，他就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鸭了，尽管他的美丽还没有被世人所发现，也没有被他自己所发现。

哪怕一只最优秀的鸭，也不能和天鹅相比，他们天性的渴望是永远不同的。

我声音哽咽，透过泪眼，看见下面一片诧异的目光，课堂里鸦雀无声。我无法说什么，独自站在讲台上，突然就有了一种感觉，我是不可能属于这里，属于这种生活的。

很多年过去了，我变了好几种职业，好几种身份，好几种生活状态，不能说哪种最好，但我一直在寻找。现在再倒回去看，才觉得这其实是个很自然的过程，一切都由天性决定，无论什么都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本质。

我知道自己渴望什么。

突然想起《狮子王》，想起辛巴，他其实就是丑小鸭的翻版，一个天生的王者，无论他曾经怎样迷失，终究还是会站到山顶，微笑着，俯瞰众生。

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精神的高度。

（本文为原创。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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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摘星，至少不会两手泥污

我在阳台，所思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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