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断想
清明断想
今年入春以来一直霪雨绵绵,总算时近清明,天气也清明起来。清明节祭奠先祖、怀念逝者,是源远流长的传统习俗,人们不免恭敬如仪,前往虔诚祭拜。忆及先人,并联想到最近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人不免唏嘘感慨。
岳父离开我们已经20多个年头了,他走时才58岁,天不假时,英年早逝,成为家人心中永远的痛。他一生劳碌,几乎没有好好地享受过真正的休憩,由于他早年丧父,所以很早就担负起了与年龄不相称的重担,和长辈们一起下田劳作,尝尽了生活的无奈和人生的艰难。他年轻时脱颖而出,出任大队会计,在三村上下赢得了良好的口碑。他曾挑头创办乡镇企业,硬是在一爿极其简陋的柳条编织厂的基础上,办起了全县第一家颇具规模的皮鞋厂。作为勇立潮头的先行者,之后的历史,也许并不会录载他和他的同伴们当年创业时的那一段艰辛无比的坎坷和足以称道的辉煌,但他毕竟用自己的敏锐、勇敢、睿智、坚韧和心血,成功标记了人生的高度。
岳父用他平凡的一生,给我们子孙后代留下无尽的思念和珍贵的记忆。他为人真诚,乐善好施,不仅用心做事,更真心待人,是所有认识他的人心目中的真正好人、能人。他没有上过几年学,却天资聪慧,写得一手好字,与之相比,我这个所谓的“文化人”很是汗颜。他无师自通,擅长烹调手艺,打理十几桌上档次的宴席不在话下。每逢年节,他总会拉开架势,大显身手,在极短时间里就能整治出冷盘热菜汤品齐全的满满当当一大桌,如今内弟主厨的农家菜名闻遐迩,或许就由了他的遗传基因。他从小就会拉二胡,后来,他患病出院在我家休养期间,偶尔会拉上一两段,如泣如诉的《二泉映月》琴声在楼道里盘旋萦绕,让人听了心中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心痛。
岳父走时,我儿子才十多岁。记得我儿子出生那晚天降大雪,岳父兴冲冲地来到医院,没顾上拂去身上厚厚的雪花,就从棉袄胸口捧出用砂锅炖煨好的黄连汤,说是给孩子喝了将来可以皮肤好,他那真挚认真的神情,让人至今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深深感念。后来,他在皮鞋厂当厂长,厂在县城里,离家十多里地,每天下班骑自行车回来(那时可没有小车接送),到家已是暮色苍茫,他还要抱起我儿子,跨骑在他肩头,到田头、村上转上一圈。有一次,他回到家说:“细俵子竟在我脖子上撒了一泡尿!”说着,一脸开心的笑容,逗得我儿子也得意地咯咯乱笑。唉!如果岳父能活到今天,看到他所最最疼爱的外孙长大成人,看到如今可爱的大宝二宝,该多好啊!
岳父最终没能经受得住病魔的肆虐,在外伤肿痛和肝腹水双重悖反的碾压下,顽强的生存渴望无可奈何地走向了凋零。与战争、灾难、疾病、意外等等人为或非人为的巨大摧毁力相比,人的生命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前不久,一位好友的弟弟,竟然在科学昌明如斯的如今,在医疗条件十分完善的大城市里,就因为一场并不被人们战战兢兢重视的肺炎,短短4 天就离世而去,年纪也是58岁,年富力强、事业傲骄的生命之路突兀地戛然而止,让所有人惊愕得猝不及防。
乡间有谚:“八十四、七十三,阎王不请鬼来搀。”世人都觉得73岁、84岁是人生的坎,没承想,如今58岁竟也成了一个人生危机的诡异节点。时代发展太快,世人压力山大,危难潜在,触目惊心地提示人们务必善自珍重。因为,任何人都不是孤立的个体存在,有事业牵绊,有家庭关联,有亲人相随,每个人都是错综复杂社会关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连接点,一旦缺失,会打断所有的正常链接,随之严重影响相关体系的良好运行,以致把诸多困厄、痛苦、烦扰,留给活着的亲人,深刻无比地改变许多人的人生体验、思想行为,甚至生活轨迹。
清明时节,日和风轻,樱绽嫣红,柳拂嫩绿,人们上坟祭奠,寄托悠远的哀思,尽的是孝心仁义,念的是慎终追远,盼的是祈福庇佑。逝者已去,祝祷安息;活者珍重,时光倏然,前路正长,栉风沐雨,且过好每一年、每一天。
(图片选自友人发帖)
2019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