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李白出手就是绝唱!写了两首词,就成为百代词曲之祖
上一讲,我们讲了词的两个别称。一个是“曲子词”,另外一个是“长短句”。分别从词的音乐属性和词的形式,谈了词的起源的问题。也曾经讲了敦煌藏经洞中出土的《云谣集杂曲子》,这个集子中的两首民间词。这些民间词,有的表现缠绵悱恻的爱情;有的表达征夫思妇对远方亲人的思念;有的是士兵在边关大漠的征战场面,感情真挚,语言朴素,体现了早期民间词的特征。
事实上,词起源于隋朝,在中唐时代逐渐兴盛起来。一般来说,词有两大源流,一个是在俗世的泥土中蓬勃生长的民间词,另外一个源流就是文人词。民间词是词的自发阶段,只有当文人们开始主动创作词的时候,词才开始走向自觉的阶段。也只有当文人开始作词的时候,才预示着词的全盛时代即将到来。
隋唐时代的帝王们,深受中国文化中诗教的影响,大多喜欢吟诗作赋。在词的早期发展阶段,几个帝王都写过词。比如残暴但很文艺的隋炀帝;比如早年英明神武晚年昏庸无道,比隋炀帝杨广更文艺的唐玄宗李隆基;再比如最喜欢欣赏“菩萨蛮”词作的唐宣宗等。这说明,词发端于隋朝,盛唐时期偶有出现,不过,那只是词的最初形式,词的创作并不成熟,词的成熟与定型,那要等到晚唐著名诗人温庭筠的时候。温庭筠是个天才,他左手写诗,与李商隐齐名,被誉为“温李”;他右手写词,与韦庄齐名,被誉为“温韦”。温庭筠是“花间派”的鼻祖,也是婉约派的开山大师,可谓是一代词宗。
盛唐时代的词虽然不成熟,往往都是诗人们在写诗之余的游戏之作,艺术水平并不高。但历史也有例外,在盛唐唐诗一统天下的时代,犹如在千里平畴的旷野之上,陡然出现了两座直刺天际的高峰,在寂静无声的词坛上,石破天惊地出现了两首伟大的词作,“菩萨蛮”和“忆秦娥”。这两首词的水平,就是放在词最鼎盛的时期的宋朝,也是“一览众山小”的存在;那就在词坛最顶尖的词人,如晏殊、晏几道、欧阳修和苏东坡、辛弃疾等人的词作中,这两首词也是天下无敌的现象级的存在。
那么,是什么人能够在前边基本没有古人,后边更加没人的情况下,写下这两首词呢?是诗仙李白!
因为这两首词写得太过高妙,不仅在盛唐时代孤峰突起,就是在宋代也是独树一帜,因此,从明朝开始,就有人怀疑它们并不是李白的作品,因为突然在盛唐就出现了这两首极为成熟、艺术水平达到巅峰的作品,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事情总有例外,在天才的李白的身上,还有什么不会出现呢?
我们先来欣赏李白的第一首作品叫《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那么,这首词到底是不是李白的作品呢?
明朝词论家胡应麟认为,在李白的时代没有“菩萨蛮”这个词牌,但后来发现,成书于盛唐的一本叫《教坊记曲名表》的书中,明确记载了“菩萨蛮”这个词牌,这说明,在李白的时代,菩萨蛮这个词牌已经存在,所以,李白用这个词牌写词,是有可能的。另外,根据北宋一本叫《湘山野录》的书中记载,“平林漠漠烟如织”一句,不知道什么人写在鼎州的沧水驿楼之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有个叫魏道辅的人很喜欢这首诗,后来,这个魏道辅到了长沙,在曾布的家中看到一本叫《古风集》的书,上面记载是李白所写。这个曾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的弟弟,而曾巩经编辑过李白的诗文集,因此,这首词极有可能就是诗仙李白所写。
为什么明朝人胡应麟不相信这首词就是李白所写?大概是因为这首词写得太好了,好的就没有人相信,在词的最初发展阶段,竟有人写出这么伟大的词来!
词是情景交融的艺术,若只有写景,那就太生硬;若只有写情,那又太显露,唯有将情景交融,才能意味深长。
“平林漠漠烟如织”,这是一个暮色苍茫的黄昏,淡淡的烟云笼罩,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
“寒山一带伤心碧”,远处的寒山暮色弥漫,那苍茫的绿色,看起来竟让人伤心几许。这个“伤心”用得极妙,这是典型的“移情入景”。从平林到寒山,从烟如织到伤心碧,作者的情感就在这情景交融之中慢慢升腾起来。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在苍茫的暮色之中,在孤独的高楼之上,有人凭栏远望,心中积聚着愁思,至于是什么愁思,我们不必去深究,也许是思妇对远征之人的思念;也许是天涯倦客对故乡的依恋;也许是思想家和哲人对时空茫茫的白云苍狗的感慨。
在中国文化中,有些词带有固定的文化含义,以至于一看到这些词,我们就会涌起一种普遍的情感。比如说,我们看到诗词中有杨柳,那就会联想起离别;看到西风这个词,就会感受到秋天的苍凉与肃杀;看到黄昏、高楼等词,我们就能感受到伤感寂寞与孤独,这在叶嘉莹先生看来,这叫做“语码”,这些约定俗成的“语码”,天然就带有一种文化上的暗示,这就是中国文化长期积累浸润的结果。
词的下片是写人。“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从“有人楼上愁”,到暮色黄昏之时的“玉阶空伫立”,这是一个孤独的旅程。有人在台阶上面已经站了很久了,此时暮色四合飞鸟归林,连鸟儿都迅速飞回自己的家中,这与久久立在台阶之上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飞鸟尚有家可归,而我的家呢?“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归程只在长亭短亭之中。意思是说,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天涯孤旅,一直在流浪漂泊的路上。
我们知道,人有自我实现的需要,其实这个自我实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人生的归宿感。古人喜欢把人生当作一场孤独的旅程,我们都是生命中的过客,我们都是住店的客人,而家园,永远在不断漂泊前行的远方。就像李白本人在《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中所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李白说,天地是万事万物的旅舍,光阴是古往今来的过客。而人生如梦一般,能有几多欢乐?
人生的这种过客情绪,不仅是庄子有,李白有,苏东坡也有,我们每个人都有。但越是过客就越需要归属感,“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不管是感情上的归宿,还是身体上的归宿,这都是人的需要。李白写的这个人,看到飞鸟回巢,而自己却漂泊无依无处可归,反映了人类渴望找到灵魂最终归宿的追求,但当我们的灵魂无法找到归宿的时候,就会有无限的落寞惆怅之感,而这种情感,恰恰是这首词所要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