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下的蓝田
公交车出西安向西南方向走,在拥挤的车潮中逐渐出了市区,在公路两侧绵延的店铺房屋的夹峙下的公路右侧,高高地出现了一道山脉。这道山脉很是奇特,没有山峰,没有凸起的巨石,顶部平平像是一道大墙。这道神奇的大墙上有茅草有树木,树木已经没有了叶子,在墙顶上一字排开,被天光一透,根根树枝树杈都清晰可见。大墙的顶部离公路十分遥远,遥远到了树木也仿佛是茅草的模样。
我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努力抓住每一个向右转过去的路口的机会,只有那样的路口是没有房屋遮挡视线的,是可以仰望一下那道神奇的大墙的。就在一闪而过的那些个瞬间里,我发现向右转的路口都会陡然下降,大墙底下一定是一条深深的河谷;而河谷之上的大墙墙顶上居然还有建筑,有屋顶!
这是一道什么山呢?公交车走走停停,不断有人上下。经过有臭味儿的纺织城(据说是西安的垃圾场在这附近的这道大墙上面)以后稍微提高了一点速度,上来下去的乘客们的话题却没有一个是和这道与公路平行的大墙有关的。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白鹿原了!是白鹿原的一个边,这道边因为与灞河河谷地带的公路海拔落差巨大,而显得像是一道巨大的墙、耐看的墙。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的目光就更离不开右侧车窗外这一直绵延的伟大地理存在了。一种独特而宏大的地理景象给人的震撼和欣喜,是怎么表达也不为过的。
人在天地间,总是会降生在一个特定的地理区域内,因为从小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中生活便会觉着周围的一切都天经地义。一旦走出去,看到了别处的不一样的地理风貌便会由衷地感到新奇,在探索的欲望被释放的愉快中,同时迅速经过对比而意识到了自己原来的生活环境与这里的不同,优缺点都变得一目了然。
这只是通常的一般性的总结,对于那些特别巨大的地理特征节点之地,就不仅仅是有这样必然的收获,还会更有一层审美的愉悦,一种望不尽天涯的哲学感。比如山与平原相交的地方,海与大地相交的地方,还有这样陡然而起的黄土高原与平原河谷相交的地方。
我坐在公交车上,向右侧凝望着青色的白鹿原那上天垒出来的大墙一样的巨大的平顶,深深地沉浸在这样巨大地理节点上的审美愉悦之中。从西安东南方向出城到蓝田县城,这几十公里的路程恰恰就是白鹿原雄伟存在的绵亘之长。白鹿原下的河流灞河,在蓝田这个地方拐了个弯儿,白鹿原居然也跟着收了边儿,不再向东延伸,转而向南去了(当然,是物理是因为白鹿原拐了河才拐的)。蓝田县城就在这个巨大的地理转弯的节点上,被白鹿原俯瞰,被灞河半绕。
高大的白鹿原是蓝田县城举目可见的地理物象,不论昼夜,它宏伟的存在都是整个县城的视觉重心所在。这个以蓝田玉著称的地方,这个以一句“蓝田日暖玉生烟”而载入了典籍从而广为世人所知的地方,街道整洁,行人稀疏;既有小县城的方便,也很有些现代宜居新城的气象。
县城里的旅游公交线路只需要花一块钱就可以将人载上那高高的原上的白鹿原民俗村。另外一趟从县城南部的三岔口发车的小巴则可以带人到白鹿原另一侧的白鹿原影视城。这两处免门票的景点听名字似乎有一般性的人造景点的性质,不过毕竟是将白鹿原的诸多物象集中之地,还占有地形之便,还是很可以走走看看的(夜里坐车盘旋着上白鹿原,从前窗望出去,像是飞机在起飞)
从蓝田出发的另一个有吸引力的方向是辋川,是王维的辋川。他在《辋川集》里描述的禅境自然,出发点都是这个辋川……
住在汽车站对面胡同里的家庭旅馆里,在手机上搜索着周围的这些可以一去的地方和交通,不知不觉便已酣然如梦。因为来路上已经见识过了白鹿原的雄伟与绵延,选择这个方向旅行的基本目的已经享受到了。明天白天一切的收获,不论多少,就都已经是额外的赐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