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简单死,还是豪华死?

关于“简单死”,有两个例子。
一个是还在体制内上班时的一个同事的父亲的离世。那是一个夏天,天气刚进入最热时候,据说老人辞世有两个旺季,一个是天气刚进入严冬,一个是天刚转入炎夏。
同事的老爹七八十岁了,精神矍铄,一把白胡子,每天坚持下地干活,午饭还能吃两碗捞面。
进入最热天气,人的胃口也提不起来了,老爷子的午饭每顿减少到吃一碗。
这天太阳很好,也有风,午饭后老爷子照常踱到一株合抱粗的大泡桐树下,在竹躺椅上躺好,一把蒲扇慢慢摇着入了梦乡,蝉声四起。
到下地时间了,孙子们来叫爷爷走,老爷子已经“走”了。
另一个例子,是一个老大夫讲他父亲的离世。
他父亲那年87岁了,前列腺癌晚期,他已经3天拒绝吃饭了,也拒绝接受任何治疗。
老大夫遍请市内同行高手来给父亲会诊,专家组的一致意见是,老人的体质、生命体征和精神状态还行,如果住院进行综合治疗,肯定可以改善症状,延长寿命的。
但是老爷子坚决不住院,输液也不行。
他说,已经是晚期了,虽然治疗可以延命,但于你们来说,花钱花精力,于我来说,徒增痛苦,有什么意义?我吃吗啡镇一下痛,喝一点水,让身体处于舒服状态,安详死去就行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87,够了。
然后他催促孩子们各忙各的去,留一个简单料理后事就行。
停食到第十天,老爷子忽然提出要吃蝉幼虫,或许是少年时的人生至味在他的回忆中泛起了光亮。
家人真的给他找到了蝉幼虫,油炸,剥皮,饲喂。老人一连吃下5只,闭上眼睡下,就此离世。
关于豪华死,也有两个例子。
一个是听朋友讲的,这朋友小时候她家和北京市委书记陈某同住对门。她讲起有位军队上的高官,人暮年得病,成了植物人。
入院之初,家里人轮流去医院探望服侍,后来隔三差五去探视,再后来一个月去一两次,去探视也就是看人死没死。
高官浑身插满管子躺在ICU病房里,每年治疗费二百万,“他”只要这么躺着,家人每年还得收取各种待遇、津贴、补助一二百万。
这么一躺就是十年。家人去探视时,只是隔着玻璃看一眼。
但当他真的走的那一天,家人们全都来了,隔着玻璃嚎啕大哭。
我那朋友说,他们是真哭啊。
另一个例子是我从一本书里读来的,是北京大学医学部的翁浩羽大夫口述的事例。
一位病人八十多岁了,身上插着呼吸机,胃管,连着心电监护。
这也是一位高干,得的病是侧索硬化症,就是霍金得的那个病,比植物人强一点,但也要呼吸机维持着,他的全身只有眼睛能稍稍向左转动一点,其它部位都不会动。
他在病床上已经躺了五年,吹坏了好几台呼吸机。
每天,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只有主管医生更换时,他会费尽所有力气转动他的唯一能运动的器官,护士明白老人眼神里传达的信息,是恳求不要再让他这样痛苦下去。
新的主管医生一换完,他的眼睛又恢复到死盯前方的状态。
翁大夫当时还在实习,他对护士说,老人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护士说,不是老人要坚持,而是他的子女必须要他活。只要他的眼睛还会直盯着,他的子女每个月就能稳稳拿到一笔可观的退休金,而他的医药费是全免的。
一位老大夫说,人在濒临死亡时,肢体运动功能首先衰退,然后视觉逐渐丧失,但依稀可听见外界的声音,听觉是一个人最后消失的感觉。生命的最后时刻,如果还要反复听亲人的哭声,抢救的噪声,身体还要反复忍受最后的扎针、插管、灌肠的折磨,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五福临门的五福,其中的一福是“善终”,就是前面说的那两个“简单死”。
确实,当年我那同事的父亲的离世,他们家是当作喜事来办的。从功利的角度来讲,老人这样悄然离去,避免了普通人家的倾家荡产,避免了自己的受罪,避免了儿女的操劳。毕竟,人老的时候死神是不会爽约的。
五福中的第三福叫“康宁”,——身体健康,内心平静。人年轻时候一个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就是,不要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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