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兰：回门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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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回门认亲

作者 | 王春兰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老家的规矩，闺女出门三天后，娘家爹要去看女儿，又要摆上一个全桌。女儿回娘家要“住七还八”。也就是在娘家住七天，第八天再回到婆家。

重要的礼式在春节，一般约定正月初六、初八、初九等日子认亲。那娘家很早就开始准备：杀一口猪，宰几只鸡，再去借瓷器：大海碗，小碟，桌子板凳。看见那小黑泥碗，上面黑釉，下面白底，就会想起那喷香的过油菜、软糯的甜牙酒……

闺女回门待的是娘家的亲朋好友。在老家，谁家女儿结婚，叫打发闺女，随礼叫添箱。听着这些词，心里稍嫌酸楚和沉重。嫁妆还不妥帖，需大家来添，就这么被打发了。从此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孙猴转圈走。”

回门那天，正象歌里唱的：“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有的年头结婚，年末回门身后还背个胖娃娃，更是一道独特风景。

席间比较讲究的是座次安排。一般奶的娘家，妈的娘家也格外照顾。那么舅爷、舅父们招待不周全会掀桌子的。所以，排桌次的人权衡再三、斟酌再四，生怕有半点差错。

回门，待的是新女婿。一般新女婿会带上一个会说的，应付乡里乡亲，七大姑八大姨各类刁钻古怪的问题。这叫“明白人”。还要带个特别能装酒的，最好是公斤不醉的量，这叫“酒瓶”，代新女婿喝酒，以免出丑。老家劝酒非常凶，什么大爷、二伯、三哥的不管文化高低，劝酒辞恁熟。“感情深呀一口闷，感情浅呀舔一舔”，“宁叫伤身体呀不叫伤感情”……接着便“五魁首呀七星照，三桃花呀一心敬，再敬敬呀”一会功夫，便声也高，眼也瞪圆了，辈也乱了。大爷拉着新客的手，眼圈红红地开言：“兄弟呀，咱这穷家条件不咋着，甭嫌弃，俺大孙女算是高攀了……”

新女婿也叫“新客”，也被招惹得眼圈泛红、潮润，未曾出言先动情。此时该正陪客出场。正陪也有规矩，叫老客陪新客，也就是说“姐夫”陪“妹夫”或“姑父”陪侄女女婿。

记得有一个远门姑父来认亲，王家户烟大，年轻晚辈多，乱的人就众。先是有人用鞋油擦锅底灰，把新姑父抹成了大花脸，后又给新姑父套上了驴夹脖，蒙上了驴碍眼……折腾得太过分了，新姑父握着脚脖子，坐在井沿起号啕大哭起来。

大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对新姑父的不识乱深表遗憾。站也不对，退也不是。这时东家花奶就出场了，得为新女婿解围。“娘那个脚，意思意思得了，还真下狠手呀！没看张相公身单力薄的，以多欺寡哩！”花奶的声音特别亮，大家这才没趣地各回各家了。正应了那句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花奶手中的盆里水变黑了，新女婿的脸颜色淡了许多。

后来，乱新客的习俗虽然还保留着，但一般也就是弄管口红，打个花脸，无伤大雅，大家乐哈乐哈算了，最多拍个视频，弄个美篇或抖音，留作纪念，留住美好的回忆罢了。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养儿是为防老哩！”娶走了人家一把屎一把尿，竭其所有富养大的闺女，受点考验也不为过，为了明天的幸福，为了小日子的诗和远方，能忍且忍忍吧！毕竟正月十五还要去丈母娘家躲灯哩，若处理不好关系，吃苦头哩还在后边。

还记得有个表姐考上学，毕业后分配在外地工作，带新女婿来认亲。那新女婿可谓“孤胆英雄”，带了糖、果子、罐头，带了鱼、礼条(条状猪肉)、羊腿，还带了烟和酒。八色礼那是大手笔，惊(影响)里四邻八乡都羡慕。“啧啧，看看人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表姐夫气宇轩昂、相貌堂堂，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表姐家刘姓也是大户，叔、伯、大爷、姑父、姨夫来了一群陪客的，心想着，看这现在人五人六哩，一会儿叫你喝里口服心更服。刘家“陪客团”一出场，还真没有失过手。大家击掌为号，会心而笑，新女婿莫名其妙。

席间，新女婿坐“上八位”，一辈子就风光这一回，恭敬不如从命。表姐姑父是大队治保主任，颇有些手段，坐正陪，心想，我自已差不多就给你收拾了！

表伯边烧火，边给“厨掌”打打下手，一会儿出来瞅嘛，招呼一嗓子“老九，招呼住些，年轻人，别让喝伤了。”言语间满是关切！“去吧，去吧，我有数哩，还用嘱托！”治保主任嘿笑着，有点不怀好意。让人禁不住为新女婿捏把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八板”上开始敬酒。“三妮是俺老刘家的心尖子呀，被你小子掐了去，连喝三杯。”新女婿连说：“夺爱了，夺爱了，该喝该喝。”咕嘟、咕嘟三大杯下肚，被呛得轻咳两声。

然后开始单打独斗一一猜枚。“两亲亲，再亲亲，走了啊！”“七星照！七星照！”“五魁首，五魁首！”“四季财，四季财！” “俩好，俩好！”……

新女婿只喊阿拉伯数字，开始输多赢少，输了就喝。“咕嘟、咕嘟”好像喝的是水，白净的脸色泛点红晕，眼里闪烁着一种光。“腰里别副牌，谁邀给谁来。”不管别人怎样言语刺打，他只微笑，伸指，嘴中报数`1、2、3……

最终九个陪客的全出溜桌底下了，表姐夫站起身，满脸歉意地对表姐说：“你看这，你看这”，仿佛自已犯了多大的错。表伯却高兴地笑着说:“乖娃中，中啊，能扛门势！”

自此后，老家乱新客的习俗也有所改变，他们也怕遇上表姐夫这样的“硬茬”，丢人打家伙！

随着社会的进步，乡村文明建设有章可循，有法可依。虽说还有“十里不同俗，百里改规矩”之说，但总体上都能求大同存小异，移风易俗。以和谐邻里，增进亲情，友爱集体为荣，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可是每每看X府女儿省亲宴或x府回门客时，总会情不自禁地起那些陈年往事，想起老家的那些旧风俗，想起那些个性千差万别的淳朴乡亲。脑海里也会浮现出我当年回乡时的幕幕！

作者简介

王春兰，社旗县大冯营镇万庄人。幼时家贫，右手握锄头，左手不释卷，学习机会格外珍惜。及长从教，春风化雨，三十七载，辛勤耕耘，不问收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今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闲来写写小文，抒抒情怀，且行且歌，岂不快哉！

乡土文学《乡土赊旗》（Hometown Sheqi）发布

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梁铜勋  刘永科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所有排名不分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