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9期B || 林溪:柿子的记忆/轩诚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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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浅语:

记忆深处,浅浅回首,故乡的柿子树,带给了作者诸多甜蜜的记忆。家里门口的那些柿子树与奶奶、父亲给作者孩提时代留下了无尽的欢乐与思念,浸染着光阴的旖旎。作者笔下的悠悠情思,洋溢在这字里行间,极其细腻的笔触把心中的那份情愫表达得淋漓尽致。站在时光的路口,将有关于柿子树的珍贵记忆浅书于笔下,盈着墨香,写下一片温湿。

文:林  溪

导语:林小菲

诵读:梁轩诚

二叔从老家托人捎来一纸箱柿子。打开用细绳子精心扎制的盒子,望着那挨挨挤挤,宛如小红灯笼般的火晶柿子,所有关于柿子的记忆,在这个少雪的冬季便铺天盖地飘散开来。

那时我还没到上学的年纪,爷爷的身体也还硬朗。每到秋冬柿子黄澄澄的季节,爷爷奶奶总会领着几个小孩去卸柿子。我们提着拌笼,奶奶襟着蓝布围裙,爷爷登在梯子上,用长钩子把一个个红柿子夹下来,放在笼笼里,我们接住,小心翼翼放在地上,上面的软柿子我们把柿蒂摘了,顺嘴一吸,满嘴说不出来的甜。回到家中,爷爷奶奶就把带枝条的柿子扎成一把,掉在房梁上。没有枝条的,放在窑洞的土窗台上,整整齐齐摆了几溜子。哪个软了,奶奶看见了,总是取一个给我们吃。

那时,趁着柿子还硬,也把小柿子的皮隔一圈削了,再用细绳子一个个扎起来晒,窑洞门口吊了几串串,名曰柿垂。柿垂经过风吹日晒,到吃的时候,甜甜的,但吃起来特别劲道。但那年堂弟因为吃了柿垂后腹痛无法抢救逝去后,奶奶再也没有挂过柿垂,我们也少了一道口福。还有暖柿子,就是把硬大帽盔柿子卸下来,黄昏时节,在大铁锅里放上水,把水烧温,再将柿子放在温水里一晚上,第二天柿子就变得甜生生了。

农家的门口,河畔边,后院,地里,都长满一株株柿子树,或高大,或矮小;或几颗遥相呼应,或孤单站立。夏季,大人们在树叶茂密的树下纳凉休息,孩子们在树下玩耍;秋冬季节,满树挂满红通通的柿子,晃荡着我们的眼,也喜悦着农人的心。柿叶也由青变红,看上去真好看。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柿子是秋冬季节人们喜爱的水果,几乎和饭一样重要。我还记得,舅舅家没有种柿子树,所以外婆有时来我家串亲戚,奶奶就把柿子当做招待客人的食品。

父亲不喜欢吃水果,这是我们做儿女都知道的。无论是北方常见的苹果,梨子,桔子。还是来源于南方的的火龙果,荔枝,父亲总说胃凉,不愿意品尝,更不愿意多吃。可是,每当柿子成熟的季节,亲戚拿来的,我们买的,抑或老家捎来的,父亲总会欣然接受。

家中的写字台台面上,阳台的窗子边,暖气旁,都放着父亲钟爱的柿子。硬一点的,父亲将它们摆在窗台上,天气好的时候,室内漾满半屋子阳光,那一个个柿子,越发显得精神抖擞,红艳可爱;摸起来软的,父亲都单一挑了出来,每天吃过早饭,他走前总忘不了在暖气上放几个柿子,下地或转回来,就吃一两个,间或我们儿女在跟前,他总是让我们也吃几个。

留在我记忆里的,是2009年11月15日。那天,是奶奶下葬的日子,也是我深深难忘的日子。一大早。我们在大门前,按长幼轮流祭拜了装在黑木棺材里的奶奶,一行穿孝服、戴白孝帽、手拿白纸缠绕柳木棍的家人亲眷,就带着哀哀的神情向北庄进发。昨夜下了雪,田野里铺展着一脚厚的雪。奶奶的雕花黑棺木在白雪的映照下分外耀眼,那浓黑的颜色,就如我们此刻悲痛哀伤的心情,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奶奶了。她从亲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她在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一个空档,就像她身前住的房子,永远空荡荡留在村庄里,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去填满那份空白。奶奶的灵柩被放在一个手推的三轮小木车上,吱扭扭。吱扭扭,因为负重,木轮车在雪地上压下深深的辙痕。我的眼中已经没有眼泪了,我这时看到了白皑皑原野上那几棵枝丫乱叉的柿子树。那些柿子,因为远离村庄,所以并没有人去摘。留在树上的,只是红彤彤零落的几个,大部分的柿子掉在地上,被摔得稀巴烂。人群在不紧不慢朝前走,一路吹起的唢呐声,呜呜咽咽,和着寒风中寒鸦的鸣叫,怎不让人触目惊心,忧伤连连呢?

奶奶去世十日前,我曾经回到故乡。奶奶见我回来,颠着一双小脚,在光线幽暗的小屋里欢喜地忙活不停。她将亲戚带给她的羊肉泡让我品尝,又把院里树上结的酥梨叫我吃。午饭后,她吩咐二叔,从地窖里将细细收藏的柿子赶紧拿出来,给我拾了一小簸箕,在搪瓷碗中到了开水,暖了十几个红艳艳的柿子,非要让我吃不可。我吃了几个,又凉又甜,真不错!奶奶盘腿坐在热炕上,一直笑眯眯看我吃完。乘着天气晴好,我帮奶奶晒被子,帮她老人家剪指甲,一起聊家常。

那天晚上,奶奶怕我冷,特意将火炕烧的热热的,我睡在窗子那头,她睡在另一头。晚间,我抱怨土炕热,就把身子朝凉处滚,奶奶在被窝里摸着我的腿说:丽儿瘦了,腿雀滴。奶奶说着家常,每每说到高兴处,她就不由自主坐起来,忘了睡觉。而我,现在是多后悔呀!那时,因为瞌睡多,只是嗯嗯呀呀答应着,最后就不知奶奶说什么了,因为,我总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知,奶奶竟然说走就走了呢?第二天午后,我本来说好给奶奶洗头,奶奶也一心巴望着,然而,不懂事的我,为了要赶回城里去,就和奶奶告别了。我以为我们后面还有相见之日,奶奶的身体那么健康,什么毛病也没有。然而,我没有想到,这回见面竟成了我们的永诀。

回到宝鸡的日子,我望着在窗台慢慢红软的柿子,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的痛。也许,人们往往是自私的,在对待别家的老人,如果在九十岁不在了,我们会说高寿,到那边去享福了;可是,真正在自己的亲人跟前,我们总是希望老人一直健在,时光永驻。奶奶去世已经七年了,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吃过一个柿子。柿子在枝头变红的季节,总让我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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