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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简在Mattermost上发来的这句话,小马哥似乎可以看到屏幕那一端,简那双灰蓝色眼睛流露出的无奈和气馁。小马哥早就有这个预感,简迟早是要离职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今天距离简的入职才七个月不到,算上将来的三个月的辞职期,满打满算,简总共才待了十个月不到。
简是那种德国人里挺少见的,人到中年却还对IT新技术保持高度热情的人。小马哥还记得在简的面试上第一次见他的情形,简的目标职位是Team Leader,作为将来可能的同一组的同事,小马哥也被请去,在技术上把把关。简在第一轮技术面试上演示了面试之前给他留的测试能力的家庭作业,结构清晰,代码简洁,逻辑合理,对云部署的理解通透。小马哥对简的第一印象很好,这绝对是一个将来可以在技术上合作无间的同事。在第二轮面试上,简在谈到将来职业规划时说道,他一直在中小型公司工作,现在带领一个小组,平时主要负责协同和管理,今后的职业规划是:不想只做一个纯码农,希望今后的工作重心可以放在项目管理和团队协同上。听到简说这个,小马哥禁不住担忧起来,这将来可别是一个典型的德式甩手掌柜啊,不搞技术,只负责BB。不过领导层对简很满意,很快他就拿到了Offer。简入职后,很快用行动打消了小马哥的疑虑。头让小马哥负责简的On Boarding,从入职手续,到团队介绍,再到技术对接,小马哥和简经常在坐一起讨论。次数多了,聊得也多了,发现简其实本质上属于心思简单的全栈技术咖,因为之前做过大量的不同类型的项目,前端后端移动端中间件都涉及,所以在项目技术对接时交流非常顺畅。技术人碰一起,总是莫名的投缘。不过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从简嘴里冒出的Scheisse就没停过。简拿到项目代码权限的第一时间,已经快速粗略看了一遍代码,当他急不可耐地把他发现的一些奇怪的Anti Pattern的构架告诉小马哥时,小马哥笑了,这就和小马哥当时看到项目代码一样,周杰伦的歌顿时浮现在脑海。小马哥一一给简解释,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Legacy Code,为什么会有这么反人类的设计,为什么会有这么屎的构架,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这些,等等等等,接连讲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每讲解一个点,都伴着简的Scheisse收尾。简脸上的黑线就一直没消失过,内心OS直接写在脸上:“我TM都入职了,你给我看这个?”。小马哥突然觉得不该这么给新同事心理上的暴击:“要不今天就说这么多?其实我的小本本里有好几百条,以后再跟你说吧。” 简慢慢回过神来,突然间觉得应该可以做点什么,给项目带来改变,和小马哥说:“我把这些都总结一下吧,之后和头讨论一下。”几天后整个团队要讨论一个“大改动”,看起来很简单。整个平台是个多租户应用,现在的设计是每个租户有自己的三级域名,比如aaa.product.company.com, bbb.product.company.com,aaa和bbb就是租户名。现在基于某些原因,构架团队打算禁用三级域名,将租户名改成Path,比如product.company.com/aaa, product.company.com/bbb。多个团队不出意外地分成两个阵营:坚持三级域名不变的阵营,都是涉及到多租户服务的团队,从各个服务Session到Cookie,网关路由的处理,如果改成Path,干净隔离的话,需要大量的改动。而且觉得这种改动毫无意义,影响当前开发进度。支持改Path的团队,都是不涉及到多租户服务的团队,他们主要负责的中心服务,用Path处理起来更简单方便,不用考虑隔离。会上大家吵得热火朝天,头也出现在会议里,他也不愿意做此改动,这很耽误定制定好的计划进度。简是站在小马哥这边的,支持保留三级域名,也跟大家说了技术上的原因。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大公司里事情从来不会那么简单,哪有什么技术讨论,都是政治而已。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家的观点都被记录成表,洋洋洒洒几十条,但也没有得出最终结论,于是定了下一次再继续讨论。会后简显得有些困惑,小马哥看出来了,于是告诉他一些内情:支持保持不变的团队,都是国外子公司的团队,而支持改Path的团队,都是德国子公司的团队。小马哥还预言,不管现在怎么吵,最终的结果肯定是采用Path的方案,因为德国子公司那边团队更有话语权。而且他们才不管这个改动会有多麻烦,会带来多大的风险,因为他们自身的改动最小。后面紧跟的一次讨论小马哥没有参加,但简开完会后,也是一脸的郁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样子。小马哥心想,你一个德国人都说不过德国人,何况我们外国人了。简的Onboarding结束后,公司就因为疫情迎来了Lock Down,整个团队都被赶回了家工作。之后简作为Team Leader也没有怎么团队在一起工作,而是被调去作为开发团队与管理层的桥接角色,与产品经理和项目经理,以及构架师们天天泡在远程会议室里。简常常私下小窗小马哥,吐槽这些无休止的扯皮,无意义又非常无聊,最后还往往没有结果,真的快崩溃了。他语气显得特别疲惫,小马哥只能安慰他,大公司嘛,不就这样,你习惯习惯就好了。这样过了两三个月,项目的生产环境服务逐渐频发性能问题,导致某些产线停工几个小时,这属于很严重的事故了。小马哥和简,还有几个技术负责人研究了几天,发现了性能的瓶颈以及问题所在。公司的质量检验部门得知了这个事故,就找了开发组的两个代表,以及项目经理、产品经理一起开了个会。对方一上来,就直接甩出一个什么Eight Disciplines (8D)问题解决流程,然后对着漂亮的图表洋洋洒洒地解释了半天,然后问开发组的故障解决方案流程是不是按这个来做的。小马哥和简当时就听得两眼蒙圈,这特么的什么玩意啊,这不是用来处理传统通用故障(比如机械故障)的流程吗?简忍不住弱弱地问:”我们是软件开发团队,用得是敏捷式开发模式,先分析原因再快速迭代,您这方法对我们可能不太适用啊?“对方尴尬地笑了几声,自嘲地说了句,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个方法来自上个世纪的?后面小马哥费了半天口舌,给这帮没接触过软件开发的人,从技术角度解释了数据库的瓶颈和当前遇到的问题,不过很明显,他们根本没有听懂小马哥在说什么。会议结束之前,他们还问开发团队里有没有人专门负责和他们接洽,还要求隔几个小时和他们开会通报工作进度,在得到失望的回答后就结束了会议。做事的就这几个码农,还要再分一个出来和你们扯皮?简在会议结束后,长叹了一口气,对小马哥说了句,”这种会到底有什么意义?“ 小马哥跟着叹气:”是啊,事故处理争分夺秒,开发组更应该专注在修复bug啊“。接着的一周时间,小马哥带着开发组紧急上线了一个hotfix,用了一些奇技淫巧来规避之前遇到的性能问题,但是没有时间解决深层次问题,如果要解决的话,那就是项目级的代码重构,没有几个月是搞不定的。又过了两周,简对小马哥说,他被头调回开发组帮助解决服务的性能优化问题。这个性能问题已经非常严重,导致客户满意度直线下降,再不尽快解决,客户可能会流失。简调回来后,其它几个开发组的技术负责人也临时调来组成了一个专家组,大家一起集思广益,讨论可以从哪些方面优化核心服务。接着的一个月多时间里,小马哥和简经常结对编程,讨论技术,虽然一边读着屎一样的代码,简还是不停地骂着Scheisse,但是小马哥还是可以感觉到简对技术的痴迷和解决问题时的喜悦。小马哥心想:你终究还是一个技术咖,你骗不了你自己。但是很不幸的是,两人越往深处分析,越发现彻底解决性能瓶颈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整个项目的基础构架就特么是一坨屎,就如一个羸弱的瘦子是不可能举起一头大象的。其实其中很多问题,比如数据库以及缓存中间件的搭建,小马哥在入职时已经和简提过,但那时候简是将信将疑。直到现在,简终于彻底明白了那些问题的背后原因,也意识到了当前处境的尴尬性。有天下班时,简对小马哥吐露了心声:”小马,我对现状感觉挺悲观的。“”我们现在无论做什么,无论往什么方面做优化,我都没法准确说出这么做的投资回报(ROI)是多少,很难说得准啊。“小马哥秒懂,”是不是管理层那边Push你,要你制定详细的优化计划?基于当前的构架根本不可能啊!“小马哥没想到的是,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比较推心置腹地聊天了。没过多久,头就在一次例会上,官宣了简的离职消息,说他要回到之前的公司,要去做一个非常好的和Google合作的云项目。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小马哥就小窗问他怎么回事,简没有否认,回了句:“是的,我已经申请离职了”。虽然嘴上经常吐槽,但小马哥一直还觉得简还会坚持奋斗一段时间。小马哥没有细问他为什么离职,谁都知道那个什么”非常好的和Google合作的云项目“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骗人的鬼话,成年人的借口用不着去揭穿。简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把理由说得很含蓄。小马哥很明白,都要走的人,没必要再去和将来的”前“同事吐槽”前“公司了,毕竟大家好聚好散,都留个好印象比较重要。算上之前积攒的假期,简只需再待两个月出头。后面的交接工作他反而变得更忙了,因为他要和构架师一起,尽量把当前项目的优化方向制定下来。而构架师们,常常都高屋建瓴,不知道底层构架遇到的那些脏问题,有次很晚了,小马哥发现简还没下班,就问他这几天怎么样。简离职前的最后一周,恰好是整个大开发组的项目计划会,持续三天。让人头疼的叽叽喳喳的第一天的会后,简突然给小马哥发了个消息:
这就是我每天都讨厌这个项目的真正原因,总是有无比无比无比紧急的事情乱入,而我们根本没法计划任何事!
“都最后一周了,这是受了多大委屈,才又忍不住找我吐槽啊!” 小马哥心想,那个熟悉的简又回来了。简在公司的最后一天,在短短的远程欢送会后,小马哥拨通了简的Skype,最后语音和一起战斗过的“战友”道个别。简今天的心情明显非常的好,两人寒暄了好一会,简还开玩笑地问小马哥:“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其实也不错的,虽不算很大,但也是跨国公司,五千人呢。”小马哥哈哈大笑,回复说一定会考虑的,那天这个项目黄了的话。“有空一起出来喝酒哈,等疫情过去了,你有我的whatsapp。”小马哥突然有一丝失落,从此又少了一个还挺谈得来的同事。顺便提一下,直到简离职,那个整改三级域名的工作还没结束,因为八九个月的时间内,碰到了无数bug和冲突,以及随之而来的无尽的开会讨论。而简,几乎每次都被拉过去开会,小马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压垮他的那堆稻草。疫情隔离政策之下的德国人
疫情隔离政策之下的德国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