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思| 祭爱

晚春的天空染着纯白色的霞光,微风拂过残叶带起春水泛起薄雾,恬息在无声的晨曦。
原本计划和丈夫带着孩子一起郊游,临晚却患上感冒,下不了床,又不想扫大家的兴,于是我独自看家,让丈夫带孩子在春假的最后几天好好放松放松。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暮光拂晓,荡漾在初升的阳光,窗外的红樱已经尽数落下,匆忙流走的时光却没有携走散落在岁月缝隙里的残花,它们有些停滞在窗沿上,有些静息在泥土里,我想拾起它们,这一切的联想却被镶嵌着窗棂的玻璃窗阻隔,我便不去看那些了。
我喝了药,扫了屋,顿感无所事事。躺上床却翻来覆去也无法睡着,起身,终要出去走走。
迎春而开的花此刻尽数凋零,我空着手,身着白裙,盲目地在记忆范围内漫步,走了许久,又深感无聊,于是,我坐上了绕小镇一周的列车。
猛然间,我想起了他。
初遇他时,正值初春。路边的白菊开得艳丽,蒲公英总散落在看不见的地方,路延伸向山那边的尽头,那时的我和他,总踏着花香。
这是我丈夫都不了解的往事,我曾经爱他。
我和他认识至今已经二十八年,当初却走上陌路,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但至少我记忆中的他永恒停留。我不知道他走在他的那条路上是否会回忆起我们的点点滴滴,但此刻,我正想到这里。
那年,路边的白菊迎风飘扬,幼小的我蹲在路边,扯下一朵隐匿在花朵下的蒲公英,吹散它,静静看着那些春的碎片在暖风里打旋儿,飘向远方。我仰起头,跟随蒲公英的方向转身,猛地,我看见了他。
他静默在路的尽头,他的背影逆着光,他的碎发在天空下发黄,他的肩膀好似撑着一片暮光。我愣住了,静在原地。心脏不由自主描绘他背影的轮廓,一遍又一遍,直到他悄然转身,始料未及。
我猜,我爱上了他。就在那时。
他总是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瘦得惊人,轻轻抱住他,就能摸到他背上的一根根肋骨。我很难受,但我至今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爱创作,我永远猜不透他的想象力,究竟会延伸到山的哪一头。他的皮肤竭尽苍白,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他总是握着笔,写着我看不懂的东西,我曾问他那是什么,他莞尔一笑,是信仰。
我不懂。只觉他的手神奇,不仅能写出满满一沓黄纸的文字,还能绘画出万物的热忱与炙烫。
我在草地望晨曦,他在山头绘草地。他画着,我便在远处坐下来,看他在微甜的时光中静静的,随风追随,我看不见的东西。
忽的,他抬起了头,微笑着朝我招手,我便起身向他走去。我想扑上去抱住他,但是他太瘦了,我很怕,他会突然就倒下去。于是我只是坐在他的身边,他也只是安静地低着头,任清风吹散他的碎发,任冰露扰乱我的心房。
对我来说,有他在,哪里都是天堂。
我爱他,爱得灿烂,爱得响亮。直到有一天,他背起行李包,我知道里面装着他所有的梦想,他对我说,他想去流浪。风吹熄了灯,吹落了尘,吹醒了梦,吹痛了心。我哭了,泪水汪洋。他说,放我走吧。我说,是你该放了我。
当我离开爱你的囚房。
他终是走了。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为此,暴雨下了一天一夜一场,心痛铭刻一点一滴无忘。
我坐在列车上,窗外时空错乱般的移动,我的心也随之徜徉。我时常会想,如果他当初选择了我,会怎样?
我们会继续在一起吗?我们会不会擦出爱的火花。我们会一起看日出吗?直至夕阳西下。我们会手拉手吗?就像藤蔓和果瓜。我们会一起作画吗?就在那片山脚下。我们会幸福到老吗?只因他爱我,我爱他。
列车驶到郊外,我下了车。天很蓝,就像当初一样,万里无云,我能看见那湛蓝的天幕上,飘着他的模样。我笑了,笑得欢馨,笑得无望。路边还有几束未来得及枯萎的白菊,它们在岁月中变得些许沧桑,我摘下它们,泪滴在花上。
我抱着花,静静走向那片,有他的墓场。

文/19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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