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丽：棋逢对手（3）知已知彼
棋逢对手---心思
乔亭果然离开公司，直接回家。
她的确有功课要做。一看邮件就发现了，荣宇的资料介绍有些泛泛，这个头脑灵活的销售经理，貌似提供了不少内容，可是有些纯粹是花架子，乔亭找到核心的内容，看了看，也只有销售员情况介绍那一部分，还算完整，她看了看，目前来讲，她不会有什么动作，销售员是业绩考核的，只要不违规，现在调整，不如使用末位淘汰制，说到底，销售部是她的销售部，她没必要刻意做什么。
她把每个销售员的名字和照片对了一下号，看了一下简历，应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都有至少两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她相信，荣宇不会把不合格的招进来，他的提成，是取决于销售员的业绩，这部分不用太操心，她其实想知道荣宇对项目的看法，这种项目，并不是太好销售，当然，只要肯花时间，也不是问题，而且，价格在高端项目上，作用不太明显，倒是品牌和品质更重要，品牌嘛，中规中矩，本地的开发商，前面有两个住宅产品。她想知道的是荣宇对项目的思路，不过，他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她又反复看了一遍，终于看出一点，人员的招聘，应该是荣宇完成的，这些销售员的气质偏一类，就是偏清秀型的，就是男的销售员，也是容貌清秀的，这种审美风格和荣宇有些像，这绝不是唐滔的审美。
这说明，唐滔对营销部的工作，之前没有过多的干涉，或者说没有干涉，看马千里面对唐滔的表情，完全就是不熟悉的样子。
接着看马千里的资料，倒是舒服些，起码，他是把他的工作内容，完全报告了一下，有些事无巨细，不过，里面有之前的一些市场问卷的整理和分析，应该说有一定的含金量，对这两位的工作，算是基本满意，她放心些，如果这样的话，营销部的工作，应该是比较好开展的。
她看看表，开始写日常的工作总结，这是日报，也是彭董要求的，不过这几年执行的不太严谨，基本上成了周报，天天写日报的是她，写完了，发到彭董的邮箱即可，彭董看不看，大家不知道，江寒星认为，彭董那么忙没时间看，可是沈帆认为，彭董不会天天看，但一个月内是都看的。
只有乔亭认为，彭董会看的，因为有时候，彭董会在第二天，对日报里提到的问题，做些指示，所以她认为，彭董这个人，其实是事业型的，如果下属发送日报，他是会看的，这可能成了一个习惯。
彭董之所以不计较江寒星把日报改成了周报，而且有些周报内容过于简单，是因为江寒星整体上做事还算靠谱，他强硬的工作作风和唐滔有一拼。所以才睁一眼闭一眼，不等于，他真的满意，可是哪里有完美的员工，彭董是个聪明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他深谙此道，所以有时候，企业越大，对高层人员的包容性要强。
乔亭写完了，没有马上提交，她要再思索一下，干脆起身煮夜宵了，夜宵是银耳粥，她是养生的，她明白，她靠的就是身体健康，论出勤，她数年来是公司第一。
她吃完了粥，索性做了个面膜，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护肤方式，她对美容没什么兴致，所以化妆是极简了。而这个面膜也不是用美容品，而是把黄瓜切成了薄片，敷在脸上，她相信一切天然的东西。
晚上不敢喝茶，她对喝茶没什么讲究，常泡的是柠檬片，彭总喜茶，有时候会给下属茶叶，她收了，就转给了江寒星，她没品出那些极品的茶，有什么好的，她倒是喜欢这类的花草茶。
对于江寒星，她比对彭董其实要客气，那位是她早先进公司的直接领导，虽然重用她的是彭董，严格的上说是知遇之恩，可是没有江寒星，她进不了公司，而且江寒星是少数没事要数落她的人之一，这种数落，有不满意，也有提醒，虽然在公司内部会议上，去年她就有资格和江寒星平起平坐，可是她明白，其实论实力，还差得远，比如，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江寒星做得了，她目前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想法。
她似乎真没什么野心，这是江寒星放心和不满意的地方，江寒星明白，如果公公司经理空出来了，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让乔亭上，可惜，乔亭一直表态，她没那个能力，江寒星冷笑，我看你是没那个胆子，别扯能力，能力这个问题，只要听彭董的，哪里有不会做的。
乔亭张嘴，她想解释管理能力，可是却不知道如何解说，因为江寒星是管理层里，唯一一个大学没毕业的人，哪里谈管理能力，当然，他有实战经验，他有野心，他有手腕，他也有狠劲。
如果说乔亭本科毕业后，又上了在职研究生，这也是为什么乔亭早早打工，可是却是上班快四年后，才还清了和公司的贷款，因为研究生的学费也不低，可是，后来彭董把研究生的学费，给她报销了，说是鼓励公司员工进修，当然前提是，在公司工作满五年以上。而江寒星却连函授大学都懒得上，他说实践出人才。尤其是管理人才，课本没用。
乔亭的学历算是不低了，她后来才明白，彭董对她的器重，就源于她借钱也要上大学也要上研究生的坚持。一个爱学习的人，总有机会和能力，他对乔亭算是真的很欣赏。
可相比于其它员工对彭董的奉承和巴结，乔亭倒是没这方面的举动，她似乎真是注意力只在工作上。
这也让江寒星头痛和放心，他一面嫌弃乔亭不通人情世故，一面又放心乔亭这样的呆傻，他有感觉，彭董更欣赏乔亭。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乔亭，就是个傻丫头，入职场也算十年了，可是人情上，似乎真是一张白纸，对于关系，并不运作，似乎真以为，靠能力能干出什么来，他才不信，这丫头，在这方面，没什么进步。
乔亭回到电脑前，重新读了遍日报，她的日报都是认真的完成，不是敷衍了事，她明白，有些事，如果敷衍，彭总肯定看得出来，他对很多事不表态，不等于他没感觉。
又看了一遍，做了些修改，这才发送出去。
彭董此时，正在书房工作，他喜欢看一些国际的管理理念，是那种每天不看书，不能入睡的人，这也是他欣赏乔亭的原因，乔亭是把化妆品的钱，用来买书的，他听到邮箱的提示音，打开了邮件，认真的看了看，应该说，写得很中肯，是认真的写日报，虽然有些书生气，可这种书生气，他身上曾经有过，现在越来越浅了，不过，他愿意对乔亭多些宽容和肯定。
他本想多回复几句，还是把写好的内容，删除了，只回复了两个字，可以。他看看表，十点十分，应该说，乔亭的工作时间不短，他心想，上进的人，总是愿意在一些工作上浪费时间。
他这些年，交待过好多工作，说过他喜欢什么工作作风，他后来发现，他说过的话，能兑现，或者一直坚持的，只有乔亭，比如这个日报工作，乔亭一直在做，哪怕有时候只几句，也会天天提交，其次是沈帆，而江寒星是随意。
是有些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重视乔亭，乔亭的提升挺快，可是他们不明白，尊重是体现在很多层面，乔亭抓住了一样，她牢记着他说过的话，有时候，他忘记了她还记得。
棋逢对手---相安
其实乔亭不知道，对于事业型的人，每天都要反思一下今天的工作，她是写了邮件，就睡了，其实，彭董的回复，她倒是第二天早上才查看。
她看了下，彭董回复的时候，居然是邮件发出后，十五分钟，证明，彭董是第一时间看了，又回复了，她想了一下，以后，邮件发出后，起码要二十分钟以后，再休息，她现在有些感觉，似乎对于她目前的岗位，彭董很重视，她有些疑惑，本以为自己是一粒闲棋。
难道闲棋不闲吗。可是目前的岗位，在彭董的心中，就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吧，她早上的时间紧，没时间多想，匆匆吃了早饭，开车上路，她出来得早些，免得路上堵车，到了销售中心，看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意外的是，马千里和荣宇居然都到了，都在销售中心外面的广场上吃早点，都是煎饼果子。
荣宇看见她的车，三口两口吃完，上前来招呼，乔经理，吃早饭了吗，前面有一条街，什么小吃都有，味道不错，您吃什么，我去买。
乔亭微笑，不用了，我吃了早饭了，你们挺早。
她进了销售大厅，这个销售大厅，一楼的窗户都是落地的，光线极好，只是窗子的玻璃都是不能开启的，二楼的办公区，窗户能打开，她微微皱眉，这大厅的窗子，怎么都不能打开。
马千里解释，这是唐副总的意思，说是落地窗这样安全，二楼的窗子也只能开半扇子，说是为了安全，乔亭只好跳开这个话题，她对于唐滔的话题，自然要回避。
荣宇倒是解释，通风不是问题，我们这个有前门和后门，正好相对，同时打开，风还是能穿堂而过，而且，这大厅开阔。
乔亭点头。马千里是实话实说，荣宇的解释里，倒多了些调和的意味。
她上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门，她习惯先打扫卫生，她慢慢地收拾着，注意到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陆续到了，开始打扫卫生，看起来，他们是排班的，有人说着早点，有人说着路上的车如何堵，销售大厅，一下子热闹起来。
她的心情愉悦起来。
她喜欢这里，相比于地产公司的氛围，她喜欢这里，生机勃勃，其实，被向总放到这里，也挺好的，现在，她的精力都会放在这里，根本不想卷入别的事非里。这样多好，她还是愿意做点事。
她一会儿要开会，也纯粹是鼓舞型的，另外就是介绍大家互相认识，策划对于开盘的时间，不会太敏感，反正他们的收入主要是底薪，可是销售员不是呀，当然别墅类销售员的底薪会高些，可是也不能一直没有提成呀。
这一天，又是忙忙碌碌的，开了晨会，就是谈话，一个一个地谈，每个人必须半个小时，才能谈到些实务，这样折腾下来，一天也快结束了。
最后谈的是荣宇和马千里，头一天，不想加班，把两个人找来一起谈吧，只是纯粹布置工作，她先是肯定，他们的邮件内容详尽客观，她挺满意，接下来的工作，让他们每天安排一个人，一个策划一个销售去做调研，余下的人，开会讨论一下销售说词，有什么要调整的。
两个下属，这一天也挺紧张，还好，上级还算肯定，当然，也有客气的成份，工作布置也是中规中矩，调研的事，他们心中有数，乔亭在业内快十年了，她的工作风格，他们都一一打听了出来，市场调查是乔亭最重视的工作之一。
她收尾的话，很简单，市场调研出周报，你们各出一份，不是走形式，要写出真正对市场的感觉和研判。
她离开销售中心的时候，销售员和策划们都下班了，荣宇还在大厅里打电话，似乎是一个客户的，销售中心一直接待来咨询的客户，当然宣传没有大规模展开，现在市场认知度并不高，可是这么大的销售中心建在这里，自然能有人关注。
她对今天的工作，很满意，如果天天这样多好。
应该说今天的一切，还算顺利，她心情不错，有了逛超市的兴致，她干脆去了最大的超市，好好转转。
时间如流水，一个月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乔亭一直在销售中心办公，而且，这一个月，她没有去过地产总部，这让向总有些吃惊，有些放心，如果乔亭真的安于做个主管营销的副总，是最好的局面。
只是每月有例会，她肯定是要过来，让他惊讶的是，例会上讨论的关于各项工作，她都没有插言，只是静静地听着，做做笔记，会议结束的时候，向总问大家有没有意见。乔亭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
没想到的是，人力总监发言，她年近中年了，说话声音细声细气，很柔和，她微笑，向总呀，这乔副总的办公室，总应该安排了吧，这行政部的效率，是有问题了，这一个月了，我们都见不到乔副总，还以为没这个人呢。
乔亭有些惊讶，她看过公司的资料，人力总监姓仁，来地产工作七八年了，这样的人，本应该是向总的心腹吧，怎么看上去画风不太像，不过，听话听音，那行政总监应该是了。
她只顾着惊讶，唐滔开口了，他还是粗声大气，仁姐，这事不是你们的工作范围吧，越权了吧。
他的话，总有刀锋一样的锐利，仁姐却不急，还是柔和的语气，是呀，是呀，是有些越权了，不过，大家都看着呢，越权不越权，也是现状。
乔亭控制自己的眼神，不看唐滔，可是她能感觉到，大家的目光，没有落到唐副总身上，可能习惯了，都看着她，她有些尴尬。
她想开口，想说的是，我宁愿在销售中心办公，可是她不知道，这里面都是哪些领导的人，彭董肯定有人在这里，她要是那样讲了，估计要让江寒星问责了，她的头上，微微出了汗水。
她那样说，江寒星会拍桌子，而向总也会认为她虚伪。可是她真的对这样的会议没什么兴趣，她还不如去别的项目踩盘，看看人家的园林景观，怎么设计的，比这个都有意义。
不过，到底也不是职场新人，她调整了呼吸，索性安安静静和没事人一样，任大家的目光打量，包括唐滔的目光，唐滔有些看戏的心思，想看乔亭如何表演，没想到乔亭就盯着笔记本，好似上面有花，就任大家一起沉默着盘算着难堪着，似乎大家都难堪，她就不难堪了。
还是唐滔不耐烦了，他起身，我工程上有事，先走了。
有了他的开端，大家陆续起身，都走了，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抬头对向总点点头，那，向总，我也回销售中心了。
她出门时，明显地松了口气。
向总若有所思。乔亭的态度，让他突然发现，可能，她真愿意在销售中心，比如刚才，她可以顺着仁总监的话，问一句行政经理，我的办公室什么时候准备好，那这个梗行政经理真接不住了。
向总回了办公室，唐滔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打游戏，向总咳嗽了一声，你也差不多，哪里有大白天在我办公室打游戏的，规矩还要不要。
唐滔抬眼，差点就通关了，让你打扰了，他放下手机，那怎么着，我大晚上在这打游戏。
向总拿起茶慢慢喝，他说，你就这么散漫吧，你不是去工程部，怎么还在这。唐滔笑笑，我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你中午请我吧。
向总看看他，你倒行，又来敲我竹杠，你吃我看着。他有三高的毛病，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
唐滔说，那多好呀，没人和我抢。
他们的气氛倒是还轻松，只是向总还是皱眉。
唐滔说，怎么了，担忧那个老仁。他当面叫仁姐，背后成了老仁，放心吧，她能折腾什么花样，不知道是谁的枪。
向总冷笑，还用想吗，我只是没想到，她跳出来得这么急，我看乔亭都不急。
唐滔从衣服里掏出几张纸，这是乔亭一个月的工作内容。
向总打开看了看，很详细，几点到销售中心，几点离开，开会什么内容，乔亭都干了什么，居然半个月的时间，在转项目，周围项目都转完了，据说要去邻市看项目，这让向总有些挑眉。
他放下纸，你行呀。
唐滔说，你讲的，知已知彼嘛。不过，唐滔皱眉，她真的是一心只在项目上吗，你看她，似乎一头扎在了项目上。
向总点头，从我们了解的她的十年工作历程，是如此，她在彭董那里，也是如此，只做事，别的不理，听说，每年组织的出国旅游，她一次不参加，都要求对折给了现金，而且，彭董私下的聚会，她也基本不参加，除了彭董生日她去一下，也都是中途离开。
唐滔的目光有些转变，是吗，这倒有个性，这样的员工，彭董居然还一直重用她。
向总点头，哪里也要有做事的人，一个企业运转，只靠勾心斗角有什么用，事还要做的。
唐滔认可，这倒是，那，他有些疑惑，如果只是如此，那彭董让乔亭来干什么，就是为了营销工作。
向总点上烟，扔给唐滔一根，唐滔也点上，向总说，如果另有所图，应该安排的不是她，我听说，江寒星是希望她去酒店管宣传的，原来的人选是沈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换了乔亭，看来彭董，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举动，乔亭这样的风格，不长于内斗。
唐滔想想似乎也对，从他打听的消息，也是如此，乔亭似乎只对写项目方案感兴趣，近三年，她一直在考证，什么策划师证，经纪人资格证书，而且，听说，她家的房间里，最值钱的就是书，她没有洗衣机没有空调没有电视，都是书。
他想了想，这么说，我们倒不必太紧张。
向总点头，她的办公室，也不能一直不理不睬，他有些为难。
唐滔却说，先放一放，反正项目没开盘，也说得过去，大不了项目开盘后，再调整好了，我不信彭董为这事发难。
向总沉默着，办公室里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