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我和学生聊了聊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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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常从小城陪母亲往市医院跑，此间感慨，一言难尽。

自幼就是医院常客，以病患家属的身份；打个比方，如果别的小孩的童年，是泡在游乐场、儿童乐园里的，那么，我的童年，根据地除了医院还是医院。

而每去一次医院，就对钱这个东西的认识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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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从医院回来，没赶上给高三学生X上网课，草草说了原因，对方追问之下，于是跟他聊了聊钱。

我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如此坦率又坦荡地直言“钱”这个充满铜臭味的东西。

是的，我越来越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医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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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X说，钱这个东西，是个悖论，买不来健康买不来幸福，但是生病的时候，有钱的话，可以多很多很多条路。

他回，是的，我从不认为没钱会幸福，可是，老师，你不是那种挣不到钱的人。

我说

你知道为什么吗？

被环境逼的。

因为我从小到大就知道，没有钱医院就会让你滚蛋，没那么多救死扶伤。

所以我从小到大对钱就没有安全感，拼命要去抓。

但是我也经历过很多钱也挽救不了的时刻，至亲身上的痛苦钱也不能完全缓解。

所以是个悖论，钱重要，但不是唯一的。

小孩回，但这是唯一可以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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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下生出许多敬意，十几岁未成年的孩子，真的不简单。人世有那么多不可控的事件，但“赚钱”这件事，确实可以把握。

我相信，只要一个人持续地正当努力，Ta积累的物质财富，一定是随时间正增长的。

他说其实他爸妈生他之前，怀过一胎，但因为没钱，打掉了，所以某种意义上，是贫穷给了他生命。

——实在敬畏这种对生活任何际遇常怀的感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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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对贫穷唯一的感觉，就是别人的玩具他没有。

而我对贫穷的感觉，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医院死掉；是爸妈买东西前总要先看标价；是自己因为赚钱或省钱而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

而不是什么购买奢侈品满足虚荣心。

所以，我非常、非常、非常反感，一听别人提钱就质疑其功利、现实、市侩的行为。

不是所有人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不是所有人一毕业就有家业继承的，不是所有人背后都有金山银山支撑的。  道德优越感可以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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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屑于谈钱的社会，一定是病态的。因为现有社会条件下，就连基本的生活需求，吃穿用度，哪一样不用花钱？更别提阳春白雪的梦想、学术、精神享受。

一个真相是，后者可能更烧钱。

你追逐梦想，不要路费么？不要试错成本么？你钻研学术，不申请经费么？你精神享受，不费银子单单黑灯瞎火冥想么？

话糙理不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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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以前，我是很羞于谈钱的，以前觉得女孩子老是谈钱，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是我现在觉得，一个女孩子，要是完全不谈自己赚钱，她会很容易依附于人。

X今天也说，很看不起那些开口闭口就说要嫁或者要娶有钱人的人。

我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别人如何我们左右不了，做好自己就行了。

总的来说，我的金钱观：取之有道用之有度，自己努力不要赖人。把发财致富的幻想寄托在一段关系或者婚姻里，只会穷途末路，所以无论男女，都要始终追求精神和经济的双重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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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追求”，侧重于过程，而非结果。老实说，在一线城市，要想真正实现精神经济双独立，绝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但我觉得，人，尤其是年轻人，起码要有一个追求。

读大学以后，做过各种兼职，不走捷径，从来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己干干净净、正正经经挣的钱，再少也用得踏实和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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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刚入学，那时打定的主意是，大学不再用家里的钱，我不怕吃苦，就怕自己永远不肯长大。病急乱投医，接了个发报纸的活，从学校小北坐小白穿梭车运回五六十斤一麻袋的报纸（我本以为只用负责一栋楼，结果后来是负责整个校区），陌生的司机小哥好心地帮我搬到了宿舍楼下——我永远感谢他。

而今真的很难想象，报酬才三十块的活，我从晚上七点做到了十一点——对着名单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对方领报纸，剩下的亲自爬八九楼送到宿舍塞进门缝里。宿管阿姨陪了我一宿，诧异于我怎么这么贪财，做这么不值得的兼职。

后来痛定思痛，第二天就不再做，是的，我想自己挣钱，但我也不愿作践自己，虽然任何劳动在本质上都是不对等的剥削，但大学生了，被剥削也要尽量多争取报酬，发报纸这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活，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宁可多看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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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误打误撞开始辅导班教书、家教，直到今天。其实我的家教经历最早可以追溯到小学给房东的小孩补，只是中间搁浅了中学六年。

是的，尽管热衷于赚钱，但我也知道赚钱不是唯一重要的事，而不同阶段有不同阶段的任务，作为学生，首要任务还是学习。

所以，我为学生补习英语，本质上也是自我学习，毕竟我的专业一直都是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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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多心痛，追根溯源，都与钱相关，也未必是因为缺乏，而是因为长辈的不舍得。真的，那句话说得很好，钱可以解决80%的难题。

病来如山倒，每次在医生面前，母亲若要做什么检查，她总是担心检查费用——每每此时，我就觉得心痛。

坦白说，相比很多同龄人做的兼职，我每月上课挣的钱，真的不算少了，但在医疗费面前，总没有直起腰板的底气。现如今，真的生不起病打不起针吃不起药，而病魔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不请自来。

所以，非常理解那些张口闭口谈钱的女同学男同学。

你衣食无忧双亲健康偷着感恩就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般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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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一个规律，家有病人的朋友，格外地爱钱，也格外地努力。

因为，对他们来说，钱意味着延续生命的更多可能性。

你无法保证自己的亲人会不会生病，你也保证不了医保能否支付全部医疗费用，所以，请好好挣钱。你心无旁骛做学术也行，但不要鄙夷那些奋力赚钱的同学，他们有自己的担子要扛。

幸运的人，就不要去站在道德高地指责别人贪财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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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经历过很多钱无效的瞬间，在和死神的拉锯战里，最终的战役，悬崖的那一头，金钱也无法收买，生死有命，我是一个基督徒，深知这一点。

但是，努力挣钱和宗教信仰并不冲突，和人生理想更不冲突。

我记得之前在广州，有次月末给母亲结账的时候，感叹慢性病真的是一个无底洞，钱从来不是万能的。我的辅导班的boss小姐姐，什么都没说，只回复了一句：暑假多多在我这里上课好好赚钱吧。

我觉得她说得很在理。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还是先好好赚钱吧。

《西虹市首富》里面有几句台词，我很喜欢，分享给大家：

“有空多睡觉，没事多赚钱”

“金钱是个王八蛋”

“金钱是冰冷的，爱人的手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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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赚钱，好好爱人。

不矛盾。

“耕种自己田地的，必得饱食”（《圣经》箴言28:19）

“蚂蚁没有元帅，没有官长，没有君王，尚且在夏天预备食物，在收割时聚敛粮食。懒惰人哪，你要睡到几时呢？你何时睡醒呢？再睡片时，打盹片时，抱着手躺卧片时，你的贫穷就必如强盗速来，你的缺乏仿佛拿兵器的人来到。”（箴言6:7-11）

“流泪撒种的，必欢呼收割。”（诗篇126:5）

我觉得大学以后，可以谈钱了。只谈钱，庸俗；不谈钱，幼稚。

面包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