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内蒙古｜段丽萍：童年的美好时光（一）园湖小学

原创作者：段丽萍｜内蒙古阿拉善盟

《园湖小学》

童年的美好时光（一）

园湖小学位于园湖村的最北端，由两排土坯屋教室和一方小小的篮球场组成。教室里的桌椅板凳都是苏木学校淘汰下来的，桌凳的大部分油漆早已蹭掉，原木色的桌面凸凹不平，板凳也是摇晃着的。每个教室中间矗立着一个小小的铁皮炉子，第一排教室西侧垒着一座硕大而方正的柴禾垛。

教职员工共8人，6个老师两个厨师，学生约38人，都是园湖村周围各队牧民的孩子。

六个老师有四个是公办老师，两个民办老师。他们的文化水平不同，教学能力也参差不齐，但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比较敬业，比较负责。

校长是一位三十来岁的蒙文老师，人称巴校长，巴校长约摸三十五六岁，中等身材，皮肤黝黑，鬓角的头发略微秃了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微笑时，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他不但教两个年级的蒙语文，还要操心所有住校生的吃喝拉撒，家里的自留地自留畜也需要他经管，所以，他是个大忙人。

另外三位公办老师分别是唐老师、方老师和朱老师。

唐老师家在距小村十几里路的西沙子里，他的未婚妻是来自民勤的一位有初中文凭的姑娘，结婚后也被小学校吸收为民办老师。

方老师和朱老师约摸二十出头，方老师梳着两条乌黑浓密的麻花辫，垂至腰部，刘海微卷着，裤管挺直的直筒裤显出她修长高挑的身材。她教蒙班的数学和音乐。朱老师经常梳一条马尾辫，微黑的小圆脸，一笑露出洁白细碎的牙齿。朱老师教汉班语文和音乐。她们是老师，也是孩子们的朋友。夏天的周末她们常常会带着未回家的学生到沙窝玩，摘酸胖和羊奶弯果果吃。秋日的傍晚，也会带着孩子们到村西头的那片沙枣林里捡沙枣。

叶老师和常老师是民办老师，挣着队里的工分，他们的家都在园湖小村，和孩子们很熟悉，于是在他们上课的时候，学生们会提出一些令他们啼笑皆非的问题，比如：“叶老师，你前天下的铁夹子抓到兔子了吗？”“常老师，你家丢失的山母羊找见了吗？”等等。

两位厨子便是我的母亲和同村的一位陈阿姨，母亲一米五的个头，短发，虽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但也干净利落。陈阿姨微胖，圆圆的脸上一笑便漾出温暖的微笑。她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三十八名学生都是距园湖村不远的牧民的孩子，他们都很懂事很勤劳。住校生每到周末都要跑十几二十里路从家里背回下周的早点。跑校生下学后要喂猪喂羊做饭，照顾弟弟妹妹。

我和侄女萍萍在五、六岁未上学的时候，是母亲的小尾巴。夏天，母亲在灶上做饭，我和萍萍便在操场上踢沙包，或找个阴凉地玩羊拐。冬天，我俩最喜欢坐在灶火旁，烤着火，倾听母亲和陈阿姨细碎的家常。她俩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黑夜里，母亲也会带上我去陈阿姨家聊天。冬夜里，坐在陈阿姨家温暖的炕头，倾听她们时高时低、时悲时喜的家常话，记忆中的寒夜是温暖而悠长的。

在我六岁的时候，园湖小学来了一位赵老师，他是本队赵二爹家的孩子，也是我大哥的挚友。他高高的个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不怒自威。他经常跟随大哥来我家吃饭，称赞母亲“做个素面也是香的。”也会亲切地抚摸着我和侄女的头说“真乖”。我们也视他做邻家大哥哥，对他的到来毫不防备。

然而他却是一个可怕的人，初次暴露本性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我和萍萍午睡起来来到学校，母亲在伙房揉面，我俩便在伙房东墙下的阴凉地里玩我们百玩不厌的拾羊拐。突然，赵老师出现了，他面目狰狞，仿佛我们惹他生了很大气的样子说：“你们这两个小孩太贪玩了，我要拿菜刀割你们的耳朵。”说完他竟然真的扭身进了伙房，吓得我和萍萍拼命的跑到家中，用顶门杠顶上门，躲在门后瑟瑟发抖。

“割耳朵”事件后，我和萍萍便再也不敢走近小学校一步。然而，家里也是不安全的。赵老师每次来我家和大哥总有说不完的话，对母亲也是极尊重的。唯独见了我和萍萍便显得很生气，要割我们的耳朵。以至于他一来我家，我和萍萍便吓得魂飞魄散，嗖一下翻过院墙，跑到邻居家躲起来。

彼时我和萍萍已经快到上学的年龄，母亲说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该上一年级啦。母亲的话让小小的我忧愁郁闷，学校里有个割我耳朵的老师，我该怎么上学啊。

所幸赵老师因为学识渊博，教学有方，被苏木上调整到苏木中学教初中生了，我和萍萍便又恢复了以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快乐生活。

因为教室少，老师少，学生也少，园湖小学只设一至四年级，两个年级一个教室，汉文一二年级一个教室，三四年级一个教室。蒙文一二年级一个教室，三四年级一个教室。两个年级一个教室的好处是接受能力快的学生听完一年级的课，再听二年级的课，期末考试的时候，两个年级的课程都能考得很好。我的大姐就是这样，所以她没上二年级，直接从一年级跳到三年级。

七十年代牧民的生活条件普遍穷困，小学校的学生除了食堂的两顿饭和周末从家中背回来的干馍外，再无其他嚼物，实在嘴馋了，也会在午休时间在生产队的田里拔个萝卜，掰个葵花头，揪个西红柿。有时队长也会在校长办公室控诉学生掰葵花头时踩坏了麦子，或揪西红柿时掰断了秧子。校长一边好言好语的劝队长别生气，一边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骂着学生。劝着骂着，宽厚的队长便也摇摇头，无奈的回去了。

秋收时节，小学校的学生会停课帮生产队收玉米，挖黄萝卜。牧民的孩子都很勤快，不论是掰玉米还是挖黄萝卜，他们都很踏实很细心。干完活队里会犒劳学生茄子辣子等新鲜蔬菜和几尿素袋子玉米和黄萝卜。这天的午饭便是他们最爱吃的辣辣菜，下午的煮玉米也能敞开肚子吃个够，脆生生的黄萝卜则是他们最喜爱的零食。

朱老师和方老师不但教书有方，也擅长歌舞，朱老师还拉得一手美妙的手风琴。每年的四月底，园湖小学就开始着手编排六一儿童节的文艺节目。从下午的课外活动开始，小学校便响起了悠扬的手风琴声和孩子们稚嫩的歌声，也有舞蹈和三句半诗朗诵。附近的村民便忙里偷闲、迫不及待地趴在教室玻璃窗上观看自家孩子的才艺表演。

园湖村的六一儿童节是盛大而红火的。儿童节前一天，附近的牧民便骑上骆驼到小村观看节目。六一那天，小学校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学生们穿上了蓝裤子白衬衫，胸前系着鲜艳的红领巾。舞蹈队的女同学染着红脸蛋，穿着花裙子。孩子们笑靥如花，家长们也喜气洋洋，被评为“三好学生或“优秀少先队员”的学生家长更是喜得合不拢嘴。

颁奖典礼结束后，文艺表演开始，有悦耳动听的大合唱，有充满激情的诗歌朗诵，有优美的舞蹈，还有诙谐幽默的“三句半”。操场上观看的牧民里三层外三层，他们说着笑着，平日里寂静的小村，此刻是喜庆而喧闹的。

朱老师和方老师编排的文艺节目不但赢得附近牧民的赞赏，也得到了苏木领导的好评。暑假里，园湖小学文艺队和苏木小学文艺队一起到各个队部巡演，得到了各队牧民的交口称赞。

在我二年级第二学期快放假时，阿左旗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到园湖小学宣布:“因为教育体制的改革，也因为师资力量的缺乏，园湖小学撤并到苏木小学。”

九月份，我们便到苏木小学上学。

寒假的时候，小学校的教室已经成了附近村民的草料库，我家也占了一间。走进曾经的教室，里面堆满了干枯的芦苇、沙竹米子、玉米秸秆。再也没有了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和琅琅的读书声。唯有斑驳的黑板记载着曾经的历史，诉说着那段朴素却温暖的岁月......

作

者

简

介

段丽萍，医务工作者。喜欢读书，热爱大自然。相信每一份努力，都能在人生的道路上留下扎实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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