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烧纸【韩刚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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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烧纸

作者〡韩刚   图片〡网络

太阳一杆子高的时候，李凡一跛一跛的向梁娟娟的坟地走来。他一只手提着塑料袋子，一只手柱着拐杖,袋里装着纸钱、香表、凉酱水罐.献品。今日既不是纸日也不是清明节，他是梦见梁娟娟，才专门给她烧纸钱来的。

李凡来到坟园，放下祭品，坐到坟园的土塄楞上。

李凡坐着,时间过了很久，他依然一动不动，一直双眼盯着老婆的坟，好像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似的。

梁娟娟已去世两年了。

梁娟娟死后,李凡几乎每天都要到这里来一趟。老婆的死才使他感到自己遭了孽了，他真的像掉进了人间地狱。

梁娟娟死时才二十八岁。梁娟娟是在她姨妈家长大的。她是老二，人们都称她二女子。生下她以后,她娘还想生个儿子，就把她送给了姨妈家寄养。姨妈也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姨妈老两口对她还算好。她六岁的时候和姨妈的孩子一起钻进了校门,但是她们背的书包不一样，穿的衣服不一样,书包是他们背过的烂书包，衣服是他们换下来的旧衣服，有时候上面都打满了补丁。梁娟娟念书常常缺笔缺本子,她常常拿的是别人写过的本子，梁娟娟常叫它“翻写本”。有时要根铅笔都要挨姨妈一顿打。甚至上学时,姨妈有时给她的孩子装馍馍，给她不装,早上吃一次一直到了晚上。她常常饿着肚子，看着别人吃馍馍。但是她的学习一直是班里第一名。初中毕业以后，姨妈说：“娟娟，你考吧，想考什么学校就考什么学校,我们一样地供你上学。”梁娟娟报考了,录取的学校是临洮师范学校,但要三千元学费钱。她那里有钱上学？她爸爸妈妈正跑计划生育，家里的牲口猪都赶走了，粮食都拉光了。她姨妈也是个庄稼人,哪有钱供她上学----姨妈的两个孩子都上了高中，她把念书的事拉倒了。她说：“姨妈,我真想叫您一声妈妈！您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我这辈子补不上，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给您老人家补亲啊！”----她离开了姨妈家、又回到了她家。她们姊妹一共五个，老五才是儿子。爸爸跑了十几年的记划生育,又交了三万元的罚款。家穷如洗,可四个孩子都在上学，她大姐已上了大学。从此她在家里和妈妈一起种地干活，她爸爸一直在外面打工挣钱。她们共同拉扯姊妹们上学。梁娟娟二十二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娘家,踏进了李凡家的门槛。当时李凡的父亲已经退休，母亲已经去世，他爸爸退休工资很高,他只有一个独生儿子。人说起来还是很好的。李凡家娶梁娟娟还是她的人长的好看,才选中了她的。梁娟娟对李凡家没有任何挑剔，只见李凡这个人还长的可以,就同意嫁过来了。

梁娟娟到了李凡家的那一年，他家的地都不给别人承包了,十垧地全种了起来。牲口，猪，鸡都养起来了。那时李凡已经当村长一年多了,李凡以前不做家务活,当上村长以后,更是没做过。梁娟娟嫁来以后,里里外外的活像全包给了她似的，而且李凡对她却一年不如一年了。李凡回家过夜的次数越来越少。

梁娟娟给人说李凡把她遗忘了,说这是她的命运,碰上这样的男人是她的不顺。只有等他以后漫漫转性子,随着他年龄的增大，他会改变的,如果是离了，谁知以后找一个又会怎么样？要说好就好,要说还不如他哩？再加一个又一个地找男人，在世人的眼里也不是个好女人。所以梁娟娟打定主意,只要李凡在家里不胡闹，不打她，她就由着他去……

可是事情出乎梁娟娟的预料。她有心口疼的病，她的心口疼的时间长了。每到疼起来就疼得呕吐挖心，一阵阵疼得就要换不过气来。梁娟娟把她的病情给李凡说了,李凡没当一回事。又给公公说了,她公公给李凡反复说了几次,李凡全当成了耳边风。梁娟娟只有一直忍着。可终于不可想象的事清发生了,那天天黒她给牲口铡完草时,心口就疼得厉害,可一直坚持给牲口添草，猪拌食……,忙完之后又做饭……,当她给双目失明的老公公端饭进了门时疼痛已经忍无可忍了，碗和筷子刚接到公公的手里，她就跌倒在了地下，但她怕公公发觉，赶快翻了起来。公公说：“你怎么了？”梁娟娟说：“我没怎么。”说着一只手按住了嘴,一只手捂住了心口，跌坐在了门框上。梁娟娟忍受着巨疼，等着公公吃完了饭，折到厨房后又给远方二妈舀了一碗，端上去二妈家。他和二妈家是连儿庄，离的很近。二妈七十三岁了。如今几乎不能下炕，她的男人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死了，她的两个女儿都在新疆安了家,如今成了孤寡老人，在十年前就得了坐骨神经病,病越来越严重，当时已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了。本来这个老人梁娟娟不伺候可以说的过去,但她伺候老人成习惯了、每天到时候给老人家不端一碗饭，过来跟老人喧一阵，心里就不踏实。可这天晚上她心口疼得实在难忍，给二妈了饭,没说几句就往回走。到了自己睡的炕边上，四岁的儿子已经睡着了。她跌倒在了炕边上再没有翻起来。巨烈的疼痛使她失去了知觉。

粱娟娟不醒人事后,四个多小时,儿子睡醒来，孩子摸了一下妈妈，觉得妈妈浑身冰凉,再摇妈妈，已经僵硬了。四岁的孩子哭的太残忍，她老公公才发觉不对头,摸到儿媳的房里,才知道儿媳妇死硬了。

当下爷爷孙子的大吼声惊动了邻居右舍,人们很快都来了,110的也来了。根据公安的鉴定是胆结石疼的过敏治休而死亡。但为了全面了解清况,对李凡也过问了。当时李凡正被杨玲玲的男人张礼刚刚打断腿而送进医院。公安见了李凡后，并没提梁娟娟，只调查了这个晚上李凡在干什么？

且说李凡那天天快黑的时候就到家里。李凡准备是到家里吃饭的。但他看见老婆心里就不舒坦----毛头毛脑。不注意自己的衣着,不注意自己的样子，光知道干活。一看见老婆他心里就感到有气。

李凡来时梁娟娟正在给牲口铡草。本来铡草是两个人干的活，可梁娟娟经常一个人干。她铡草是人骑在铡蹲上， 左手抓着铡刀把，把草放在右腿前面，用右手和右腿夹住草。然后往铡口里一掀，之后双手往下压铡刀。李凡见老婆一个人铡的实在太难心，就帮老婆铡了一阵草，由于是夏天，铡的草是吃一个晚上的绿草，很快就铡完了。

李凡铡完草再没去家里,就再次向村委会走来了。

当时李凡当村长已经五年了。李凡当村长还是靠了父亲。他父亲弟兄四个，他父亲是老大，他二爸是乡长。他父亲很想让他上大学，但他不爱念书，第一年初中毕业才考了两百多分。又补了一年,高中还是没考上。他父亲曾出了三千元买到高中、但各班的班主任都不要。因为学校要按照班上的成绩排名次，班主任都怕拉自己的后腿。总是推来推去,他父亲觉得太丢面子,只好拉倒了。

读书拉倒后,家里也没什么职业，李凡在村子里有时惹事生非。那时他母亲还活着，但有病已不能干活，家里的地全部转包给了别人。他父亲也不愿意让儿子书一拉倒就种地吃那没大苦,就托他二爸给他选了个村长。

他们村一共有十二个庄子,基本以村委会为中心，他们这个村最远，李凡当上村长后，很快在村委会隔壁办起了歌舞厅,这歌舞厅所营业的就是跳双人舞和放录相，放录相不要钱，要钱的是跳舞，一晚上一个人三块钱。这个店的收入还可以，乡邻右舍的青年男女晚上来这里跳舞的还真不少。店的老板叫杨玲玲,杨玲玲原来在城里当小姐，后来被张礼约来了,成了张礼的媳妇。杨玲玲人长的还好看，舞也跳的好看。她不仅是李凡的舞伴,还成了李凡的情人。而张礼虽然是杨玲玲的丈夫,但他是个游子。杨玲玲当上老板后，他在家里蹲不住，不多时到外面溜达去了。张礼不在时李凡除了村里的工作外,几乎和杨玲玲在一起。不过，那时他算过一卦，卦上说梁娟娟是一片阳光，他享的是梁娟娟的福,如果离开了梁娟娟，他将会跌入人间地狱,可他把它从来没当一回事。就在梁娟娟被胆结石疼死的同时张礼也从外地回来了，推开门时见李凡和老婆睡在一起。当下拿起门背后立的一根铁棒。李凡急着精身子从炕上往下溜,张礼照准大腿就是两棒，当下腿子就打断了。

李凡的腿子断后，杨玲玲赶快打电话叫来了三轮车将他送进了医院。李凡住院六七个小时后，公安就来调查了。

公安调查后的第三天李凡就接到了免去村长的通知书。第四天才知道就在他被打的同时梁娟娟被胆结石疼死了。

从此李凡真的像掉进了人间地狱,他每活一天就承受着一天的磨烂和痛苦……

这时李凡拿着铁掀给坟园周围的土塄上撩土，他一面撩一面培，土塄已培得很光了,但他还在培,好像这儿是他的家，他到这儿就到家了。

李凡培完了埂子，放下了铁掀,又提起了尼龙袋子。他掏出纸钱，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此时他已泪流满面。随着纸钱的点燃李凡撕心裂肺地吼起来。

李凡哭了好长时间。

李凡的嗓子哭哑了,眼泪流干了。但他依然吼着说：“娟娟啊……我对不住你啊！我忘不了你啊……你就那么地去了啊！我的人啊……我对不住你啊……”

人们在老远看见李凡死去活来地一直哭着,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将他扶起来。

注:本文人物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本期图片来自网络,侵立删

END

关于作者

韩刚,爱好文学，1985年在人民文学创作函授中心学习结业，1989年在省地级刊物上发表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