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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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记忆
li shi ji yi
韩家村的故事
衡水市桃城区 魏国峰
在美丽的衡水湖畔,有个名叫后韩家庄的小村子,那是我家世代居住的地方。
解放前,我家是佃户,靠租种大财主韩老豪家的地为生。太爷爷膝下有二子一女:大爷爷、我爷爷和姑奶奶。大爷爷自小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且又能说会道,因此特别招人喜欢。太爷爷偏爱他,节衣缩食供他读了几年私塾。后来,有个做买卖的亲戚见大爷爷机灵乖巧、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就收他当了学徒,于民国初年带他下了关东。后来,大爷爷出徒自立门户,在奉天城里做买卖,相继开了好几家店铺,立业成家,娶妻生子。国民党撤离大陆时他携全部家财和家眷去了台湾,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爷爷行二,生来脾气倔,人送绰号“二犟驴”。偏赶上太爷爷脾气暴,规矩大,一言不合,随手操起个家伙什儿,抡起来就打。为此,爷爷没少挨揍。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爷爷十四五岁就把庄稼地里各种活计,耕耩锄耙样样都学得精熟,役畜家禽养得格外壮硕,村里人都称赞他是十足的好把式。我爷爷生得健壮魁梧,不喜读书,偏好武术。适逢西邻有个前清的武举人,村人尊称陈三爷,年轻时曾久历沙场,武艺超群,清帝退位后隐居故里,闭门谢客,韬光养晦。许是机缘巧合,之前从不收徒弟的陈三爷,唯独喜爱我爷爷,主动找我太爷爷商议,将其纳为入室弟子,以毕生武功绝技倾囊相授。我爷爷勤学苦练,学艺八年,武功精进,一二十个精壮小伙儿难以近身,方圆十里无人能敌,由于为人古道热肠,正直仗义,好打抱不平,因此侠名远播。
我家乡村边就是衡水湖。相传大禹治水时,在这里掘了一锨土,从而留下了一个千顷大洼,这个千顷大洼历经时代变迁,演变成了现在的衡水湖。在湖边长大的爷爷从小练就了好水性,一猛子扎下去能游出二三里地。闲暇之时,爷爷常去湖中捕鱼捞虾、采菱挖藕,回到家太奶奶给收拾好了,先盛给太爷爷做下酒菜,剩下的才按人头分给一家人佐饭。不过因为那时日子艰难,一家人能享受这种待遇的时候很少,更多时候是将捕来的鱼虾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些油盐酱醋茶针头线脑的。有时也给太爷爷打壶老白干酒,或者给姑奶奶买些糖果小点心。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民国廿六年(1937年),日寇发动侵华战争,同年10月,日军占领了衡水县城。盘踞在衡水县城的鬼子经常与驻扎冀县的鬼子对湖区及周围村庄进行扫荡,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在一次大扫荡中,秉性刚烈的太爷爷不堪忍受日本鬼子和皇协军的暴行,操起大铡刀片,挺身反抗,却不幸被鬼子残忍枪杀并枭首示众。我爷爷忍泪含悲,深夜孤身盗走了太爷爷尸身,安葬在祖茔旁。之后,背着小脚的太奶奶,拉着年幼的姑奶奶,连夜躲进衡水湖的芦苇荡里。
亲人被害的悲痛,加之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年迈的太奶奶病倒了。幸亏顺民庄的李九爷收留并施以援手,让爷爷他们暂时借住在他家里,更有他家二姑娘的悉心照料,太奶奶方得痊愈。一家人暂时得以渡过难关。李九爷十分喜欢我爷爷,后来就将他家二姑娘许配给我爷爷,这就是我奶奶。
眼见家园被毁,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我爷爷义愤填膺,为报国仇家恨,秘密加入了中共地下党,积极参加抗日活动。适逢巨鹿镇贾家庄的贾殿阁接受中共冀南五地委和衡水专署命令,来衡水担任抗日政府县长兼县游击大队长,领导衡水县的武装抗日游击战争。我爷爷立即联络衡水湖周边三里五乡的热血青年,一起投奔贾殿阁,加入了县游击大队。他们在湖区伏击日寇,劫夺给养物资,给日寇以沉重打击。从此游击队声威大振,周边的鬼子和皇协军只要一听到我爷爷的名字,就魂飞魄散,吓得尿裤子。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原衡水县伪警备司令戴玉波及其国民党反动派意图抢夺胜利果实。我爷爷和他的战友们经过数月艰苦战斗,消灭了国民党军在衡的大部有生力量,1945年12月14日,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激战,活捉了戴玉波、张子跃、李德贵等敌伪军头目,解放了衡水县城。
从1947年春到1949年春,衡水县先后三批共派出360名党员干部随军南下。1947年9月,我爷爷作为第二批党员干部跟随刘、邓大军一路南下,参加解放战争,至到大别山区。此时,我父亲还不满三周岁,姑姑还在襁褓中。临行前,我爷爷对我奶奶说,战场上很多事情难以预料,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撂下孩子,抬身另嫁吧。我奶奶眼含着热泪说,咱娘、我和孩子们在家等着你回来,就守着这片千顷洼,哪里也不去。
谁知,我爷爷一去三年竟音讯皆无,传说他南下打郑州时战死了,于是有好心人劝我奶奶改嫁,我奶奶就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自此,我奶奶顶门立户,拖儿带女,奉养老人,起早贪黑,辛苦劳作,直到1951年的春天,我爷爷才终于回到了家乡。原来他跟随大部队南下以后,历经了无数战斗,解放了无数乡村和城市,之后受组织委派进入大别山区剿匪。待剿匪任务结束后,他谢绝了部队首长的挽留,说如今全国都解放了,自己没啥文化,留在机关单位也做不了什么贡献。毅然要求转业回乡支援农村建设,改变家乡贫困落后的面貌,让湖区的父老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
记得我曾经问过爷爷,您当年的老战友中有的当了军区司令员,有的当了外交部的副部长,就连您当初的警卫员后来都当了地委书记。他们离休以后生活、医疗都有保障,孩子们也都能跟着沾光。而您出生入死革命了这么多年,却一无所有,落了个转业回乡当农民,您后悔过吗?爷爷深深地吸了一口纸卷的老旱烟,望着不远处的衡水湖,轻轻地说了句,没啥可后悔的。
累累伤痕,见证了我爷爷九死一生的革命战斗历程。我爷爷每当跟人提起当年一起参军的湖区子弟兵,很多已牺牲在异乡,再也没有机会踏上故乡的土地,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乡音时,情绪格外激动,他这样一个钢铁般的汉子竟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如今,我爷爷已长眠于衡水湖畔。
衡水湖那日夜不息的流水,似乎不停地在诉说着爷爷那曾经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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