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郑信平||山和尚（散文）

山和尚

作者：郑信平

    主编：非    鱼

和尚，是佛教用语，是对出家僧人的尊称。但我们平常的口语当中，感觉称呼出家人为和尚，似有不敬的意思。其实，这是理解的错误，由此导致了普遍的误解，如说某人是和尚，好的方面是说某人很有定力，如柳下惠般能身处花红柳绿不动心。也有毅力，能如老僧坐禅般任凭风吹雨打而自岿然不动等等。不好的就是说某人杂念不入，枯树老根般木讷，不近情理。更进一步的意思就是说其形单影只，朋友不多，甚至没有。

当然，这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的片面理解，且在日常的言语中或多或少地无意识地使用着。在我们乡下，便将“和尚”一词用到一种小生物身上，更见其孤独意了，这是正用其独身意。也有体现这种小生物食肉性凶残的反用，正如称呼东施为美女一般的明知故说。

山和尚，生物学上叫蚁狮，一种与蚂蚁一般大小，通体暗灰色，头部扁平，体型近似纺锤型的小生物。它的头和前胸较小，中后胸较发达，腹部肥大，前端有一对大颚，像一个大剪刀，可用来钳夹捕食。

山和尚捕食方式特别，不似蜘蛛般织网来捕猎，那样浪费自身的蛋白质，多划不来。这是这种小生物的精打细算处，毕竟它生活在山脊处这样食物匮乏的地方，猴年马月才等来那么一餐，光维持自身的生命机体的日常还有点难以为继呢，再来个结茧或吐丝的蛋白质付出，岂不讨饭碗里掏食，是万万不能的。于是它就进化出了就地取材因势利导的巧妙方法，直接在干燥的有蚂蚁经常出没的斜坡地如山脊处路沟边开挖布陷阱，付出的仅是功夫和气力而已。

它一般是先找好带沙石的地面，然后，一面旋转一面向下钻，作成一个漏斗状的陷阱，自己则躲在漏斗最底端的沙子下面，用大颚把沙子往外弹抛，使得漏斗周围平滑陡峭。这是等食上门，与蜘蛛一样，故而选这个餐桌很重要。

当蚂蚁或小虫爬入陷阱时，漏斗斜坡的沙子因小虫的挣扎而松动滑下，警觉的山和尚就会立即采取行动，不断地向外弹抛沙子，使受害者被流沙推进中心，最后被其用大颚将猎物钳住，注入消化液，像蜘蛛样地慢慢享受，吸干猎物后留下空壳，无用的空壳最后给扔到坑外去了，然后重新整理陷阱，等待下一顿大餐的自动送上门来。

进食的餐桌选择很重要，但荒山野地，能就餐的地方就山脊那，且能吸引蚂蚁等小昆虫，不积水的地方就那么些，而山和尚们往往一生一大窝，大家都凑拢在一块，都不想离开这肥美之地，即使是同父母的兄弟姐妹，也会互不相让，形成激烈竞争之势。所以往往是漏斗挨漏斗，密密麻麻，远看地面，沙盏点点，十分漂亮。

我们知道，只要找到一个，就能在边上看到更多的。所以，只要一个人找到了一个山和尚，大家就地散开，都能找到更多的，都有得玩。拿根现采的小木棍，对着山和尚的漏斗边沿，慢慢地挑动沙石，能逗弄老半天呢。

沙石滑入漏斗底部，山和尚会以为美食送上门来了，就会赶紧从漏斗底部的沙土中惊醒，快速地将底部的沙石弹射出去，以期漏斗一个劲地保持斜面漏沙的状态，蚂蚁等小昆虫就会一路地滑入到漏斗底，被其生擒了。

它哪知我们是逗它玩的，一个劲地弹沙射石，老不见到口的事物落下入口，只有更狠劲地工作了，加快速度，加大马力。于是，沙石弹得更远，弹落到边上兄弟姐妹的漏斗里去了，弹得更是有沙雾的感觉了。低头仔细瞧认真玩的我们，也会不小心地挨弹中枪，身上头上落的都是沙土，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观瞻和玩乐。小孩子的我们，看得正起劲呢，丝毫没有因了满头的沙土而减弱手上逗玩拨弄的速度。

于是，庞然大物的人类，有超高的智商，对着一个瞎眼盲动，低级的，仅仅是为了一口填肚食物而努力工作的小生物山和尚，进行着完全不对等的游戏玩乐。且这游戏的规则又没有，很是不公啊，人家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仅仅是为了生存而已。

但小孩的我们，哪知这些呢，更不会体谅，害得人家忙活大半天，伤神又费力，一无所获。

最终的结果是，山和尚好像恍然大悟，发现卖力狠劲瞎忙，怎么比平常长久了这么多，也不见美食的降临，才会有所警觉。要么是食物过大，超出了能力范围，享受不了。要么是外力的无端干扰，不是食物的误入，像偶尔碰到的“大型猛兽”路过时那样的破坏性降临，能不能保命也说不定呢。于是，就慢慢地停止了瞎忙，放弃对食物的强烈追逐，渐归漏斗底部的泥沙之中，躲入更深，保命要紧，也恢复恢复体力。

而兴趣盎然的我们，往往是还没玩到心满意足，就被对手的不配合，给中断了游戏的继续，很是不甘。但没办法，对方不配合，玩不成，只有灰溜溜，一步一回头地下山，回家去了。留下静养生息的山和尚们在孤零零的山脊，和吼叫的山风作伴。

即使是多么高的玩性被戛然而止，我们小孩子也不会和不能恼怒发狠，对山和尚有丝毫的损伤，因为下次我们还要来玩它（们），不能自毁玩具哦。我们最多是对其漏斗窝来个捣乱，填平了它，我们晓得山和尚休息好了之后，三两下就又能整出一个更漂亮的漏斗陷阱的，这是它们的天性。

夏秋季，是山和尚们的忙活季，也是他们的快乐季。当然，也是乡间小孩的开心季，因为，有山和尚们的游戏相伴。

山和尚不孤单，其只不过是取食立身才肉食，这是生物的本然，造物的选择，正如蜘蛛螳螂的捕食，人类的肉食一样。它是乡间儿童的极好玩伴，是山间的小精灵。

                         (2021年4月29日)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郑信平，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