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三) || 沁梦作品:金城兰州玉关情 /轩诚清读(第459期)
俗话说: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见世面,长见识,陶冶情操。我想,这是指那些“行万里路”的有心人、用心人,才能有这“胜读万卷书”的收获了。从这篇文章中看出来作者是个有心人、用心人。美景不仅在景点,更在欣赏沿途中真正体会那心旷神怡的感受,体会那种风景中的文化底蕴。在旅行中去见识万卷书中所描绘的广阔世界,将自己心中的梦想实现,将万里路,踩在脚下。
文:沁梦
导语:林小菲
诵读:梁轩诚
我独自一人,从西安出发,到达兰州,穿越河西走廊,进入新疆,行驰天山南北,最终到达新疆伊犁的霍尔果斯口岸,我完成着我的大西北之梦——丝绸之路行。
有一首低苦艾的的歌曲《兰州兰州》,其中的几句歌词我特别喜欢:
兰州,总是在清晨里出走
兰州,夜晚温暖的醉酒
兰州,淌不完的黄河水向东流
兰州,路的尽头是海的入口
火车铁轨的隆隆声与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把我送到了兰州,到达的时间是在6月13日的清晨,天空刚刚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我几乎无眠,朦胧中一会儿是张骞的驼队打着火把夜渡渭河,凉爽的夏风吹得他手中的使节翩翩然;一会儿又是霍去病催促着将士把炒面装进口袋斜挎在身上,他们扬鞭策马疾驰在黄土高坡;一会儿又是我趴在火车的窗口上摇手和他们打着招呼,比比看咱们大家伙谁先到达金城兰州。恍恍惚惚似梦非梦中,一睁眼就到了兰州,真真切切的庄周梦蝶。
下了火车,拉着行李,随着人流走出火车东站,我伫立在了站前广场。我的身边矗立着被国家旅游局确定为中国旅游标志的"马踏飞燕"。
兰州城还在熟睡着,除了匆匆出站的人流,广场上只有寥寥几个接站的人和几个匆匆赶路来搭车的人,一片静寂。看看表,才不过是北京时间早晨6点钟。此刻在北京,人们已经聚集公园或者湖边开始了锻炼,而在兰州,天才开始蒙蒙亮,人们也可能才准备起床。因为时差,兰州的时间总比北京要晚一个小时。
中国的六月,是属于炎热夏天的季节。可是站在清晨兰州的天空下,我的身上布满寒意,甚至裸露的胳膊上起了斑斑点点的鸡皮疙瘩,我不由自主地抱起胳膊。然而我的心却装满了凉爽,装满了回到故乡的欣喜与激动。有点后悔自己穿着短衫就敢昂首直入兰州城,看看周围的人们,全都穿着厚实的外套,还有人用纱巾裹着头脸,倒显得我是另类: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否则怎么会不知道这里的气候是"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呢?
可我偏偏就是土生土长的兰州人,就出生在兰州黄河边上的永昌路。小时候我的嘴巴特别馋,过几天就要向我妈要一毛钱在永昌路上的杂货铺买豆豆糖吃,每当我奶奶埋怨我的时候,我妈就说,让娃吃吧,谁让我怀她的时候遇到自然灾害总是吃不饱,把娃在娘胎里就饿着了。永昌路的杂货铺是我儿时最香甜的记忆。我出生在1962年,那时候的中国,人们普遍吃不饱肚子,据说毛泽东主席都吃不上肉,许多在兰州城里工作的人饿的扔掉工作跑回农村老家找饭吃去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家在黄河边永昌路的院子是院子里边套着的院子,在大院子的门口蹲着一块大石头,被也不知几代人的娃娃们爬上爬下磨得溜光圆滑。我骑在石头上总是不想下来,因为坐在上面我比我妈的个子还要高。我还记得,我家的房子不是一间,是一排,房子是木头的墙壁木框的格子窗,木板的门上刻着木雕的花纹,门的左边用两头凸出的门轴套在门框上下的门窝里,开门关门总是吱吱的响。后来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我无奈地离开了兰州城,再也没机会听到儿时好听的开门吱呀声了。
再后来的岁月里,我也曾几次到过兰州城,匆匆来去,然而对兰州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兰州城就甜甜地蜗居在中国大陆的腹地,被周围的群山层层环绕拥抱着,这些山连接着但不绵延,矗立着,像个头并不均匀的一锅馒头,有了一份柔和与别致,它们都是黄土的世界。兰州城是幸福的,汹涌澎湃的黄河走到这里会收敛个性,宛如黄色的彩带飞扬着,自西向东从市中心蜿蜒流过,让兰州城成为中国唯一的母亲河穿城而过的省会城市。兰州人总是自豪而亲切的说:我们兰州是黄河之都。凡是来到兰州的外地的人,也只能心悦诚服的点头认可,同时脸上露出赞许羡慕的神色。
外地人对兰州城的赞许羡慕,远没有孙中山先生来得实在。辛亥革命之前,中山先生和大儒章太炎商讨迁都之事。章太炎认为迁都到武昌,武昌扬灵于长江,东可控江浙,北可达长城,驾驭中原足矣。中山先生则认为迁都于兰州,理由是兰州黄河穿城而过,定都兰州,既能驾驭蒙古新疆,又能共主亚洲。这话听得章太炎目瞪口呆,不由得对孙中山是心服口服,佩服至极五体投地。据史料记载,1925年,中山先生病逝于北京,临终所留《总理遗教》中有言:"中国的国都,须建在兰州"。真是伟人啊!
我要说,中国的兰州,真是块风水宝地。这一切要感谢大自然和历史的馈赠,因为有了黄河数万年的绵延流淌,兰州也就自然有了历史文化几千年的悠久与积淀。
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中华民族的先民就在兰州黄河边的这块土地繁衍生息,他们用石制的粗糙的工具从事着原始的农业和渔猎采集。他们穿着遮羞的麻衣,吃着钻木取火烤熟的食物,在心中却时刻不忘对美的追求,他们烧制陶器做生活用具,他们把陶器制作成各种造型独特的样式,而且进行形象生动的手工花纹彩绘。考古工作者在甘肃大地湾发现的少见的三足钵、三足罐珍品,比仰韶文化半坡类型早千年,堪与西安的半坡遗址相媲美。我从心里佩服黄河岸边的这些先民,他们把我们中华民族的仰韶文化推向了顶峰。我们应该从心里感谢这些先民,正是因为他们生命的延续,才为后来兰州城的出现扎下了坚实的根。
我拉着行李箱,漫步在清晨的兰州东站的站前广场,凉爽的风夹带着黄河扑面的湿气轻抚润泽着我的肌肤,虽然有点冷,但我却觉得十分的惬意和心安。我的眼前就是楼房鳞次栉比高高矗立的兰州城,一栋栋的高楼大厦上,高低起伏的霓虹灯的五彩光环流彩闪烁。一条条马路从广场向周围四射而去,穿行于高楼大厦之间,最宽也最直的是火车站大楼正前方的这条,直线向北通向黄河边。站前广场也被红白相间的栅栏分成了几块,最东边许多公交车根据颜色不同整齐地排列着,如一条条长龙蜷伏。
此刻最让我欣赏的,还属车站大楼,它的建筑高大且敦实。而它楼顶上"兰州"两个大字,被红色灯光映射的更是耀人的眼。这栋楼,这两个红色的字,仿佛明明白白地告诉每一个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的人们,大西北的兰州城,它的名字是有厚重的历史渊源的,事实上,"兰州"名字的形成还真是有故事。
两千多年前,西汉武帝的时代,19岁的刘彻就派27岁的张骞和他的百人使团浩浩荡荡的走到这里,黄河天堑横亘在眼前,让他们的心情忐忑不安。这里没有城市,也无村庄,只有汹涌澎湃的黄河水拍打着两岸高峻的山,也冲荡出片片的河滩绿洲,生存着稀稀拉拉不多的人民。更多的人们被匈奴和羌族部落杀戮劫掠,即使咆哮的黄河也无奈。
公元前121年的夏天,骠骑将军霍去病受命汉武帝率军西征匈奴,在黄河南岸(今兰州西)安营扎寨设置了令居塞屯兵驻军,抵御割断匈奴和羌族的劫掠侵扰,汹涌澎湃的黄河和严正以待的军队,终于使这里成了大汉帝国的军事重镇。朔风飞扬马嘶鸣,一轮明月玉关情。
就在公元前121年即将结束的时候,霍去病和他的精锐部队三过黄河,纵横驰骋,在河西走廊击败匈奴,陆续建立了河西四郡,断了匈奴右臂。汉帝国西部边境地区由此获得了安定发展的环境,凯旋途中,霍去病命礼宾官李息主持将令居塞扩建修筑为城堡,设立了县置。传说筑城之时,"掘地得金",挖出了许多的金子。加之"依岩百丈侍雄关,西域咽喉在此间" ,地势险要,人民希望筑的城能够"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朝廷将这个县置城取名为"金城",意寓"言城之坚,如金铸成"。
英俊年少、屡建战功的霍去病已经离世两千多年,但他是大西北人民心中永远的历史功臣,他所筑建的"金城" ,可能就是今天兰州的"雏形"了。"金城"来历的故事并非我的杜撰,有司马迁的《史记》为证。
时光穿梭,公元583年,隋文帝一高兴,因为金城的南边有座"皋兰山" ,形若蟠龙,"高厚蜿蜒,如张两翼,东西环拱州城(金城),延裹二十余里。" ,是金城城区的屏障,就将"金城"改为"兰州",并设立兰州总管府。后来州郡多次易名,但兰州的建制沿革基本固定下来,沿用至今。从此后,这里接待着南来北往的商客,成了丝绸之路上的一颗明珠。而这蟠龙状的皋兰山此刻就在我站立的兰州火车东站的身后,相距不过几百米。
晨曦,我就这样拖着行李箱站在历史的名城重镇金城兰州,雄师,铁骑,驼铃,关垣,已绝尘而去,但兰州城里:金戈铁马,演绎过无数英雄史诗,孕育了虎帐之中的柳营文化;商旅驼队,走出了丝绸之路,传诵了千年往来西域的商贾故事。金城兰州,昔日西北军事之锁钥,今日发展旅游迎宾客。
金城兰州张开双臂,拥抱着每一位来到这里的海内外宾客。我曾经是金城兰州的主人,此刻又成了来此旅游的熟客,我成了真真实实像歌里唱的那样——在清晨里出走的兰州人。
2016年6月13日写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