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72——若是从前，你会叫醒我的
过去几年辗转腾挪过许多地方，本以为趋近现实的真相，但面对那些不得不选择逃避和隐藏，因此也忘记了最欢快和最悲情的脸，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出现在人们面前。
记得刚一开始，我被分配至白托中心小学工作，而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场地。新教师报道这天，在镇上开会时领导说是作了调换，叫我不要有什么情绪。我心知肚明其中缘由，脸上努力勾勒起笑容，在面对这项决议的时候，我想不到什么词语可以描述我的境地。虽说能回到家乡教书是费了一番周折，但也总想有个好的去处，至少面子上挂碍得住。
在我去往学校的路上，我由此想到这片乡野会是我今后人生开启的地方，我绝不能呆太久。这里我曾来过很多次，跟随着父亲的小三轮，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也跟着母亲送过货，几乎村与乡的某些岔道近路我都会走，我也认得那所学校，以往在马路经过我都会看到那面红旗向我招手。又似乎旗子没有动，是风在刮，又或者是它在后视镜里倒退。
如果不曾有过交换的秘密决定，我的工作岗位会决然不同吧，我耿耿于怀的计较着。到了学校，它和我想象的模样差不多，教学楼，宿舍，树与树之间挂着横幅，地上的香樟叶子到处飞，而我是风尘仆仆的。
直到今天想起，我那时内心根植的萌芽是对的。在白托中心小学工作一年，我调任回镇里的完小。我知道这一天会来到的，但没想来得这么快。工作的第一年，我并没有受到何种好评与荣誉，反之是各类质疑与流言。
那时我便开始怀疑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不是建立在一份错觉上。老师错以为自己可以教学生什么，而学生错以为能从老师那里学到什么。重要的是，维持这份错觉对双方而言都是件幸福的事。因为看清了真相，反而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们在做的事，不过是教育的扮家家而已。之所以这么说，也许是因为我到底是个失败的教师。
在镇上教书同样如此，我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斗志，恰是摸清某些路线，懂得趋避，但又时刻提心吊胆，作祟的心理提醒着我的这种自我欺骗。只要跟着主旋律走，再怎么偏离也算副歌。学着那些大龄老师浑浑度日，应付着考核应付着检查交待着成绩。这样生活好像成为一种按部就班的模式，朝起晚归，身边的同伴同样的被现实规劝。
其实，谁都想一直做个孩子，就连最蠢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周围的人是不会允许你那样做的。他们会不断提醒你——'你都快要到结婚的年纪了，还不抓紧时间努力工作！’、'你都当爸爸，应该稳重点儿！’。你想说，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可是他们不那么想。有了孩子，你就是父亲，孩子再有了孩子，你就是爷爷。
而女老师呢，逐步走向一个家庭主妇的雏形，生儿育女带孩晒娃，也唠叨着婆媳夫婿。可是成为那样的女人，难道你不觉得只能靠男人活着的女人是很悲惨的吗？你只是运气好，遇到了他。可是如果你遇到的不是他，而是个很差劲的男人，那我该怎么办呢？说到底，我的幸福全掌握在你的手上啊！正如世代的繁衍，我们的生命也许会因为几个错乱的瞬间，截然不同，新婚又燕尔，只一生。
也许对于工作单位来说，我并不适合长久停留，两年的时间并没有让我有何出彩演绎，在圈子里待久了，谁是谁早该认清楚，也不用相互比较。但人还是要有所区别，不然谁都一个样，就记不得我们最初的模样。 为此我们在相互挣扎中安慰，我们在困顿颓靡中妥协，在那流逝的时光里我们日渐变化了。
而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许多精彩的事物。有很多东西，比如能让我们感到幸福的东西、能改变我们世界观的东西等等，都不需要花很多钱就能得到。你们说，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这是我出国第二年来第一次有的新鲜体验，既算时常一种突如其来的莫名的孤独感袭上我的头。我觉得自己正一个人行走在个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的隧洞里。之前和我走在一起的人群不见了，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他们已经走在另一个世界了，在这个世界的我只有自己。
所以不管我如何苦心孤诣的营造某种存在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虚无的，这并不重要，而是相对于我本身来说不容易。我也不必在与朋友吃饭时，想从菜谱中找到自己喜欢而且又很便宜的东西。也不用有些拘谨地回答：“我哪个都行。”当一个人开始思考自己是什么时，他的生命才有了意义。
过去为了得到认同而拼命付出的努力受过的伤害，都已经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我并不是为了写作而写，并不是为了健身而运动，是我在认真修正自己生命的偏差值。我们都无法估计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只顾着低头行走而渐渐麻木的内心在抬头的那刻茫然着思索来路，那时你们眼睛的清澈除去部分死掉的人生，还有几分之几。
三年以来筚路蓝缕地走了些道，算是不入正道吧。也只自顾自的活着忘了生活的真谛，算是活在梦里。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这是我在阿城文集《棋王》里看到话，与诸君分享。当然，让我感慨更沉重的是王一生，而那副用牙刷把子磨成的象棋，更轻松地就使脸绷得眼泪掉。
时间的长廊里，我独自彳亍了那么久，就此回过头看，那么几年还真的似梦一般。以前从不在雨日出门的我，终于在今天打起伞，那雨顺着伞沿摔在地上，梦终于还是碎了。
若是从前，你会叫醒我的。
(完)
标题灵感来源于《列王的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