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选粹 | 孙德群:我,孙德群

作者简介:

孙德群,2000年生人。籍贯天津静海。山西农业大学信息学院学生。作品见于《都市》2020年第十期。

座右铭:发现自己,发现别人。

很多时候,我有一种问别人“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冲动,但是又感觉这一切没有意义。

因为在之前,我不确定我是否有自我,其实现在我也不确定,不过在心里那个属于我自己的行动特质,已经更明确一点了,虽然这可能是别人的东西拼凑来的。至少,它已经见了光了。

——第一次写题记

你好!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用文字的形式进行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孙德群。我是受了祖上限制姓了孙的。连带着的还有我被受尿性和环境影响的一言一行。姓一的,姓二的,成长环境不一样的,也许能看出我干了什么,就像看一个青涩的孩子蹲胡同一样,但一般不能回答,我到底有没有自我。我的个性还是有点复杂,不如先说说我从哪里来吧。

我眼前看到的貌似是第一幕景象,是一片灰白的。眼前是白茫茫的,我的手脚在挥动,它们的轮廓是灰的。当时我就心想:这是啥啊?

然后我就看到了可能是我眼前的第二幕。当时我好像是被我妈妈裹着什么东西抱在身上,一个小女孩子可能是我姐,坐在床边,一边晃腿,一边唱着:“大群,大群”。

到了我可能正是开始记事的时候,我眼前由虚无突然出现了场景,此刻我记得我是坐在家里的床上。没错,就是家里的床。按说我应该此前无数年都没意识,但非常奇怪的是,如今我终于有意识了,居然好像之前见过这个家见过这个世界似的,一点新奇感也没有。

我对我小时候打碎的那罐桂林辣椒酱的罐发誓,我说的没有半点虚构。

我长大后,问过我妈妈,我妈妈说,我是她生了我姐姐之后,差不多十几年时间又生了的小子。她还说,我爸爸就新鲜要个小子,头胎生了个女儿,打拼了十来年,我爸亲手盖了我们胡同最靠里面的平房,我们成了这条胡同最有钱的人家。

对了。我听老多人就说一个“静海”的地名。没错,我家是在这儿,但我只能肯定,我来自混沌中。

既然要介绍我,就不得不介绍我的家庭成员。

我家里有我妈,我姐,我,曾经还有我爸。

我小时候受到的爱,是无尽的宠爱。我的名字中的“德群”,是为了让我多交朋友的意思。

但现实却刚好与理想相违背。

那时的生活,就是我爸日夜开着吊车出车,去各地拉建材,去静海的东城盖楼房。我妈在那时主持家务,我姐穿着校服,下了课在桌子上匆匆地写作业。

我妈可疼我呢,因为我是我家又白又胖的大老儿。自小我没离开过家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我爸的吊车上。

我妈跟外面还一个劲夸我,同样的年龄,别的小孩字还认不全呢,我都会看报了。

我那时会不会看报,我忘了。不过我能猜到,外人认识我,都是从我妈的嘴里认识的。

甚至我还听我同学说过,小时候我拿真砖头追着砸人。

我没怎么跟过小孩子玩,不过我庆幸的是,跟一个女孩子玩过。就是这样,她给的糖,我妈都不想让我吃,怕蛀牙。我问过她糖在哪里买的,但她说的那个地方我压根不认识。我也没想着回给她什么东西。

在外人看,这是家教。

那时我为数不多的乐趣,有两个。一个是家里喜欢养兔子,我拿住兔子的两个耳朵,把兔子提起来到空中,兔子就会发出“啊”的叫声。另一个就是穷邻居家孩子想吃冰棍的时候了。那家子要买来各种形状的干猪皮,把它编成和童鞋一样的狗粮,好拿去卖。我有幸就可以拿上一个,盖上儿童水彩笔的印章。

估计那时候虾很便宜。我妈估计看我挑食很瘦想让我好好发育,天天喂我虾。后来我记住的那一回,我拒绝了很多遍吃虾,但妈妈执意要我试试。最后塞进嘴了,我由仰头直接低下头吐了。

我爸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平常他出车回来,总要买点东西,比如烤鱼片,冰棍这些,给了我吃。那天他带我串门,但我没眼眉,追着人家家小孩跑,犯病,回去了我爸就拿起笤帚叫我躺地上,狠打我全身。隔壁牛爷爷听见了我哭喊了,一把给我拉过来他门口,训斥我爸打孩子。

我们这有条街,叫一街。街里有所学校,有两溜商铺,还有给小孩子服务的一堆摊位和小卖部。在街里上学前班的某一年,突发噩耗。地不平,吊车倒了,把我爸脑袋砸了。

我妈哭,我也跟着哭,我姐那年好像是高三。

街里有个四九年开的厂子,是我姥爷开的,后来给了我二舅了。我跟我妈住我姥姥家一段时间,我妈去厂子学铁活,一帮男的站跟前笑话。

我啥也看不太到,甚至不知道,那里只有我姓孙。

后来,我上了街里那所学校,放学仍然去姥姥家。

到了姥姥家也好。吃饭没以前一样有人管着了,较之前长胖了不少。那时我唯一的快乐,一个是吃饭的时候,另一个就是逛摊子的时候。

摊子的内容,其实有些忘却,我只是记得,街里的砖有些老,每天都是那样,摊子,小卖部,时不时有乞丐,时不时也有人来卖鸡虫。

特别的是,我妈曾管着我花钱,但有一天她给我一张2元的老版人民币,叫我自己看着,花了就花了。

于是,我就有了几个爱好。一个是写东西,一个是绘画,还有一个,是收集纸币。

绘画的来源,就是那张蓝色100元的毛主席侧面像。我六年级时,每天画上那个,书本上,各个处,画的都是。后来画了素描纸上,得了一等奖,却不知道这叫素描。

可惜的是,我妈口中那些不够揍的伯伯们,除了行老的,都不再搭理我家。我又成了没家教的孩子。

我妈跟我说过,我小时候,挺爱干净的,挺懂事的,大了就没正形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都怀疑自己目前这副躯壳原本是好孩子的,是被不好的我侵占了。

在学校,在家里,邋邋遢遢的,行为也不检点,遭班里小霸王们常年欺负,甚至勒索钱财。一开始,还想反抗,后来连反抗也不了,因为自己不还手,欺负出事来,我没有责任,他们家长赔医药费。

所以,我的自尊心极脆弱。再加上我那小时候用砖头砍人的尿性,一旦遇上恶事,不有个好结果我心里别扭。遇上坏事需要发泄时也习惯性咬手。我就对自己说:放心。要是个个都长到二三十岁了,再能被我遇上个姓砖头的,我跟他没完。

后来的这几年,总归熬过来了。我也离开了街里,到了另一个街里上中学。但我的世界始终狭窄,中学期间始终没正式回去过那个老街里,转一转。

不过回想起来值得庆幸的是,我也曾拿着我爷爷的相片,问过我妈,哪个是我爷爷。我妈也就给我讲我爷爷的故事。我爷爷是个一点就着的,人给了个外号,叫做“狗剩”。有一天客人来了他家,一句话没说好听,就打起来,狗剩折在太阳穴上,起不来了。

没错,两代都是坏的脑袋。

厘清了下落,这里却仍然只有我姓孙,因为我姐不常回家。等她常回家的时候,已为人妇。

这时候,我也再不能经常回得去街里了,也不曾回去那个老房子了。一纸志愿,我姐夫告诉我的,这事只能我自己决定。我自己不是没决定过,但当时年弱的我,一笔一笔认真填的志愿,被我姐强势推翻了。转天,她问我志愿还有异议没,我表面嗯着,实际上心里想的是:算了吧。

就这样,要进入大学的时候,我好像与两个我本能上的公办,失之交臂。

所以,原本没朋友的我,更加孤僻自卑,虽然表面上还比较热闹,那也只是对宿舍人。

这么多年了,我也在不断地思考。我最大的缺点是拖延症,喜欢抱怨别人。不然我也不会用大篇幅说周围人的不是。不太会说话,看不出事情。

我的愿望是,我能够在这已经长大的“垃圾”堆里一点点扎实地长大。自从我进了艺术类中学之后,我姐一直告诉我,周围的人是垃圾,叫我别跟垃圾学,叫我快快长大。三年后的考学却证明,其实我才是那里面的垃圾。填报志愿的那一年,我本来可以填一个好一点的大学,但是我填完志愿了之后,在任由我姐把志愿全盘改了而不过问的那一刻,我已经是输了。我输掉了多少东西,无法估算。

在这不尽完美的大学中,我看到了,有比我强得多的人,他们言行合一,任劳任怨,而我做一件小事情却常常要拖延半天,而且我也死随我爹,很幼稚似的,说话没个轻重,得罪了不少人。有些人察觉到我话不好听,再交朋友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相信你看出来了。我很大篇幅都喜欢说别人的不是,我知道这叫喜欢抱怨别人。但它压在我的心里,也怪难受的。也许有人会问,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但是我的故事是有良心的,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我相信它不会太伤人,反而它里面会有很多东西能帮助别人。

二十年间,我已历经万苦,坚持在外求学。大一的时候,当我要回家时,我还想着家里妈妈做的饭菜,也想着自己回家要做什么饭菜,给厨房弄得乱糟糟的。现在,我妈年迈,身体已有毛病,家里的房子卖了,腾出50万给妈妈治病用,剩下的加上贷款买的新房。这都是我姐拿的主意。

我姐她永远是个记仇的人,她和她丈夫吵架,和妈吵架,和我吵架,不讲理,唯独跟外面的同事忍让,还说普通话。每次吵架都喜欢翻老黄历,说明花了多少钱,而且大都是因为小事,活像那因打架摔死在旮旯里的孙狗剩。因此我选择,她有忙尽量帮,平常我尽量不接触她。

放学了。回到家里仅有的车库,看了我已抱病还要照看孩子的妈妈。我突然意识到,我是姓了孙的,我得有自己的主意,得顶得起家了。我不该像以前一样只会抱怨,而是动脑思考然后去做。虽然我上着学还没挣钱,但是我必须以我的方式扛起这个家。

在之后,我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要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是姓孙的事,我的决定不一定可以被别人改变,但是我争取对我自己、家庭及大小社会做出最好的决定。某个人的一己之见,不可能动摇我一分一毫,哪怕是要出现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恪守本分,尽量不再抱怨。

清明节的上午,我打电话问我妈。我问她,我太累了,想歇会儿,下午去,问她行不行。我妈说,上坟一般都是早上去。

于是,我还是顽强地睁开眼,第一次自己去了。我惊奇的发现,相关证件上,写的都是我的姓,我的名字。原来他早就在这等我了。

爸,我自立得,太晚了!

图文来源:孙德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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