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谣》连载5:我在丹江口建大坝(下)

李丹花愉快地接受了照顾王一东的任务。王一东比李丹花大一岁,但是,上学却比王一东晚了整整四年。解放后,丹花10岁,开始上小学一年级。那个时候,比她大一岁的王一东已经快小学毕业了。

王一东的父亲王长来是淅川的名人,企业界的红人。1948年,淅川解放。新政府的主要力量还放在剿匪上。那时,长来看到百废待兴的淅川,第一个提出了走公私合营之路。王长来上了报纸,全家人都跟着光荣。那时的王一东比现在的毕国宝阔多了。他上学骑自行车,穿西装,很扎眼。王一东虽然与李丹花在一个胡同里住着,但是,他从不拿正眼看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李丹花。李丹花很生气,心里道:不就是有两个破钱,烧啥烧?

随着形势的变化,王长来不那么吃香了。虽然是民族资本家,不是重点打击的对象。但是,民族资本家,毕竟也是资本家。那时候,穷人光荣,穷就是资本。王长来已经敏感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把自己所有的股份都入了公,把公私合营变为国营。自己也不当厂长了,到车间当了一名技术工人。王长来对儿子也严加管教起来。自行车不让儿子骑了,儿子的西服也换成了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分发头变成了小平头。王一东初中毕业,王长来就让王一东到东关大队当农民。王长来想让儿子变穷,变成一种新的资本,以应对复杂的政治局面。更重要的是,他也想让儿子在社会主义的大熔炉里,炼成铁,炼成钢,炼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王一东慢慢地融进了“穷人”里面,世界观、价值观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成为一名真正的社会主义建设者。丹花对一东的看法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丹花播完音,关掉了话筒。她打开留声机,淅川名旦邢树清开始在高音喇叭里唱。丹花走出播音室,向隔壁的卫生室走去。

丹花推开门,医生凌兰子正在给一东换药。丹花便走过去给兰子帮忙。王一东的伤重要在头上,脸上。凌兰子开始解一东头上的纱布。纱布裹的层数多,兰子慢慢地一层一层地解。血干了,凝结了,纱布粘在了一起。兰子解一点,一东就钻心地疼。解到最后一层,血块粘在头发上,伤口上,解不开。兰子用剪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剪,一点一点地解。一东不喊,不叫。任兰子、丹花在自己的头上忙活,仿佛那头,那伤,不是自己的一样。其实,那个疼,比刀剐还疼。但是,一东咬紧牙,忍住了。豆大的汗珠子从一东的额头冒出来,滴下来,砸到了地上。

丹花看到一东脸上的汗珠子,知道一东的头很疼。丹花说,一东哥,你要痛,你就哭出来,喊出来,那样会好受些。一东看了看丹花,丹花穿着一件花格子布衫,白皙而修长的脖子清晰可见。丹花美丽的大眼睛里贮着泪水,水汪汪的。他朝着丹花,挤了一丝笑容,说,三国的关云长剔骨疗伤,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我王一东虽然比不上关云长,但也是一条汉子,怎能为这点小伤而落泪呢!

一东不哭,丹花哭了。她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沿着脸颊往下淌。丹花从口袋口掏出一块小手帕。那是一块洁净的带着少女芳香的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丹花没有擦自己的泪,而是把拿着手帕的手伸向一东的脸,给一东擦汗。丹花的手帕很轻,很柔,很香,一东似乎真的忘掉了痛。

兰子换完药,收拾好器械,才发现一东异样的眼神和丹花脸上的泪。兰子说,丹花,你这是咋的啦?

我很激动。

该不是爱上王一东了吧?

兰子姐,你别取笑俺,俺真的是很激动。俺从没有见过这样坚强的男人。

兰子笑了。兰子一笑,脸上便浮出一对儿浅浅的酒窝。兰子说,伤口愈合很好。要躺下,不要动,要好好休息。不光是伤口,脑震荡肯定是有的。休息好,就恢复得快。我要到工地上去了,这里交给丹花,有啥事你喊她。

兰子说着,背起药箱,出了门。兰子走到门口,回过头,向丹花做了一鬼脸。丹花知道兰子的意思,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就像是被朝阳染红了的丹江水!

夕阳洒在丹江口大坝工地上,金灿灿的。大坝主体工程在一天天地增高。坝顶上,搅拌机在轰鸣。丹江两岸,准备合拢龙口用的石头堆积如山,成群结队的拉石头的毛驴车来来往往。驴叫声,马鸣声,吆喝声和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响彻着丹江的黄昏。

丹江河岸边,走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是王一东,后面,是李丹花。一东在丹花的照顾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的头不疼了,伤口也愈合得非常地好,头上绷带也越来越薄,他能下地走路了。他请求返回工地。队长侯坤不同意。侯坤让他完全康复后再说。一东一个人在突击队挥部里闲着,看到山上山下那满山遍野的红旗,心里焦急万分。丹花见一东着急的样子,便邀一东出来走走。

李丹花走在王一东的身后,心里是既甜蜜又激动。爱上王一东,这是李丹花所没有想到的。王一东的家庭出身不好,不像毕国宝根红苗正。但是,王一东是条汉子,是位真正的男子汉。丹花想起了白灵。白灵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高傲,却崇拜比自己大七八岁的木耳朵。为什么?因为木耳朵是英雄,是条汉子。自古美人爱英雄,王一东虽然不是英雄,但他是条汉子。丹花又把王一东与毕国宝放在了一起比较。毕国宝除了家庭出身比王一东好外,其他就逊色多了。毕国宝那衣着,那打扮,王一东不是没有过。但是,王一东把那些腐化堕落的东西都抛掉了。他在改变自己,使自己成为一个有理想的好青年。毕国宝却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依靠老子怎么怎么,太无用了。

丹花喜欢王一东,除了喜欢王一东的男子汉气魄之外,还喜欢他的与众不同。这种不同,有骨子里的,也有外在的。譬如,丹花给一东喂饭前,总要先用湿毛巾给一东擦擦手。一东的手不像其它民工的手,又粗又瘦又黑。一东的手掌虽然有厚厚的茧子。但是,一东的手很白,很滑,很腻,很柔。这本不是一只握镐把的手,应是一只握笔的手。一东改变了它,磨炼了它,锻造了它。丹花握在手里,有一种温暖而又舒适的感觉。再譬如,一东爱干净。突击队的任务重,风里雨里,白天黑夜,都在工地上摔打。回到营部,一个个灰头灰脸,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其它队员一到营部,手也不洗,就去抓馍吃。但一东不。他总要把自己上上下下洗干净,然后,再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才去吃饭。穿着干净的衣服,乍看都有气质。有人说一东这是资产阶级的表现。但丹花不这么认为。讲卫生、爱干净是资产阶级表现,那么,社会主义就可以不讲卫生,不讲干净啦?丹花不敢想,越想一东越好,简直一点缺点都没有了。丹花愿意把王一东做为自己的终身依靠。

一东跟着丹花出来散步,心里也特别紧张。说实在的,自己的家庭出身不好,他真的还不想考虑自己个人的事。但是,丹花确实是一位好姑娘。她长得漂亮,又有文化。通过接触,他这才发现这个跟自己住在一个胡同的李丹花,正是自己梦中期盼了多少次的女人。两个人走在丹江大坝工地上,只是走,默默地走。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各人在各人的心中积攒着力量,控制着力量。还是王一东先开了口。

我多么想立即返回工地,为丹江大坝建设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侯队长让你养好伤,这是对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如何建设现代化?

这丹江口大坝让我明白了“人定胜天”这个词。如此汹涌的汉江、丹江,马上就要被我们锁住。我们要让它们发电,让它们灌溉农田,让它们济黄、济淮,让他们流向天津,流向北京。

丹花被一东的胸襟感染了。她快走几步,捉住了一东的手。一东站住了,望着丹花的眼睛。这是一东第一次面对面地看丹花。丹花的眼睛很大,一双眼珠子乌黑乌黑的,调皮地转动着。两根细细的眉毛微微上翘。一东说,丹花,你真漂亮!

丹花的脸红了。她闭了眼睛。她细细地抚摸着一东的手指,手掌,手背。丹花的胖胖的手抚在一东的手上,一东有些受不了了。一股甜蜜蜜、痒酥酥的感觉通过手掌,手臂,传遍了一东的全身。丹花闭着眼睛,不紊不火,继续抚摸。慢慢地,轻轻地。王一东反应过来了,他的大手舒展开来,把丹花的小手攥住了。

丹花感到有一种暖暖的、软软的、湿漉漉的东西在自己的手心、手背上游动。这东西仿佛是一簇火焰,烧得丹花的身体颤抖起来。她的脸发烫,身体发烫,心也在发烫。她睁开眼,见一东正半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手,用唇在细细地吻……

丹花牵着一东的手,站了起来。两个人站得很近,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丹花的胸高高地耸着,不住地抖。一东能清楚地看到丹花那白里透红的脸蛋,明亮的双眸,红红的唇,就连耳根的汗毛也能清楚地看出来。两个人呼呼地喘着气。

一东熬不住了。他拉过丹花,在丹花的耳根上乱啃。丹花捧过一东的脸,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两个人的唇碰到一起,丹花便把舌头伸进了一东的嘴里,调皮地搅拌着。两个人的身心都融进了这甜甜的长吻里!

夕阳照过来,把丹花、一东的身影拉长,映在了大坝工地上。两个人都出了汗。丹花掏出了手帕,给一东擦了擦汗,然后,偎依在一东的怀抱里。丹花轻声道,一东哥,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

一东说,丹花,我也喜欢你。今生今世,我都会和你一起阔步迈进共产主义。

丹花又激动了。她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一东的腰,仿佛抱住了自己终生地依靠……(未完,待续。此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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