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花》连载：第三十三章 瓜地里的爱情（上）

杨大妮死后，王家庄人没有排挤江花一家，反而对老杨家更加尊重了。江花知道，这主要是人们对杨大妮的敬畏。王红义还喊老杨叫岳父，两家人还像以前一样，你来我往。

不过，老杨心里还是不踏实。就好像是风筝。一根有线的风筝，无论飘到哪里，命运总有根线牵着。如果断了线，在空中漫无边际地飘，最后，散了，断了，挂住了，自已的生命也就结束了。老杨家就好像是一只风筝，王红义是攥着风筝的人，而大妮则是那根拴在风筝上的线。老杨不愿做断了线的风筝。他想把那根风筝线续上。反正，老杨家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江花，一个是二妮。姑嫂两个，谁来做这根拴在风筝上面的线？

老杨开始想到的是江花。老杨是这样想的。儿子大船被判了无期，儿媳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等大船一辈子。本来，儿媳不是老杨家的人，让儿媳妇来做这根拴着风筝的线，这根线是不可靠的。但是，杨家有了小盼盼。老杨要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小盼盼。他不想让小盼盼长大后，也像移民一样流浪。要不，二妮随便找一个人家，老杨跟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可的。从这个方面看，儿媳则是续这根线的最好人选。

老杨又想，大妮为啥要死？因为王红义是黑虎星呀。大妮是被李大刀害死的，这一点是不容质疑的。但是，老杨迷信。老杨相信王红义是黑虎星之说。大妮姓杨，王红义是黑虎。一只羊嫁给一只虎，羊被虎吃掉，这是在正常不过了。儿媳姓李，要是儿媳江花嫁给王红义，大妮也不会死。所以，老杨想通了，只要小盼盼还姓杨，他就还是杨家的后代。他打算让江花嫁给王红义，把这根线续上。这样，全家人在王家庄就彻底就扎了根。

当然，老杨是这样想的，他却又说不出口。哪有公爹给儿媳找婆家的呀。老杨几次把江花喊到跟前，张开嘴儿，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法儿，他就对二妮讲了，他让二妮来试试我的口气。

二妮把这个想法说给江花的时候，江花哭了。本来，江花是有过嫁给王红义的念头的。但是，那是在老杨家走投无路的时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妮嫁给王红义，虽然，大妮没有给王红义生过一男半女，但是，大妮总是当过王红义的老婆。王红义到现在还叫公爹叫岳父。江花要是再改嫁王红义，人们怎么品论？一个小老头，值得老杨家的女人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的嫁给他？江花不能。

江花不打算嫁给王红义，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江花感到，文化大革命已经快有到头了。那年，周总理已经逝世。毛主席在病榻上。举国悲痛。四人帮更加横行。江花是一个平凡的农民。她虽然没有洞察全国大事的能力。但是，她知道，疯狂过后，就是灭亡。王红旗、李大刀就是很好的例子。所以，她的意见改变了。她不打算随随便便把自己嫁出去。她要等待，等待冥冥中的那种感觉。她对二妮说，我是杨家的媳妇，只要你哥还活一天，我就要等他一天！

二妮把这话说给老杨，老杨沉默了许久。二妮知道老杨的意思。老杨一定想，要是你嫂子不愿意，那就是你了。当初，你们三个人在雪地里抓阄，争着要嫁给王红义，现在，你姐死了，也轮到你了。可是，老杨没有说出口。老杨不是因为二妮与王红义年龄上的差异，关键是老杨怕自己的二闺女也被这个黑虎星吃掉。再说，总还要探探王红义的口气，他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二闺女塞出去。

其实，老杨是不了解二妮的。二妮可一点也不像大妮。二妮可是一个有主见的姑娘。让她嫁给王红义那个老头子？二妮是一百个不愿意！再说，二妮似乎已经有自己的意中人了。这一点，江花是从二妮的神色上看出来的。二妮的脸上，时刻洋溢着一种幸福的微笑。江花是你女人，江花知道女人的心思。大妮刚死，二妮有这种神色，除了爱情，什么能是她这么激动？

江花不同意，老杨没了法儿。他经过几天思索，便下了狠心，把赌注下在了杨二妮身上。二妮今年18岁，嫁给王红义当然不合适。但话说回来，妹子接姐姐脚的事儿不是没有。

端午节过后的一天晚上，杨歪炮吃过饭，来到女婿王红义的家。老杨决定来探探王红义的意思。

老杨走进王红义家的时候，王红义正在灶间做饭。三个孩子在院中追打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竹根见了公爹，朝着屋里，大声喊，杨爷爷来了！

王红义听到喊声，迎了出来。两个人进了屋，王红义从地上扶起一条长板凳，递给杨歪炮，坐下。

大妮不在了，你也该成个家，这三个孩子，确实是得有个人管管才行！

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我看，这事耽误不得。孩子们的事儿是大事儿，要不，让二妮过来！

岳父——

王红义的眼睛瞪得老大，他仿佛不认识老杨似的，仔细地看着老杨。这个河南来的老头，太让王红义捉摸不透了。杨大妮嫁给他，就说是为了生存，让王红义捡个便宜。大妮虽说是个黄花闺女，但毕竟二十二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个人结了婚，倒也有些般配。如果娶了二妮，王红义倒是一百个满意，但是，人们会骂他的。别说外庄人骂俺王红义，就连王家庄也饶不了他。毕竟，二妮才18岁，正是一个少女呢！王红义虽然也是个色鬼，但是，他不像王红旗那样疯狂，他很理智，他很注意自己在方方大队的影响。

老杨道，自古美女配英雄，俺觉得，二妮嫁给你，不亏！

王红义道，岳父，你就不要作贱我了。这桩事儿，俺说啥也不能答应。二妮那么小，几乎比竹根大不了多少，那咋成？大妮不在了，俺不能对不起大妮。俺还会像大妮在的时候一样，敬你，疼你！至于二妮，俺一定会给她选个好女婿！

老杨见王红义说到这儿，也就放了心。其实，老杨也不是真心要把二妮嫁给王红义的。他只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老杨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二妮，就在王家庄选一个后生，这样，咱们就亲上加亲了！

王红义知道老杨的意思。王红义说，这事儿不急，慢慢来，一定要选一个合适的！

女大十八变。女人，真是说变就变。江花刚嫁到杨家洼的时候，二妮小学毕业。二妮说话有些迟钝，用农村人的话说，叫结巴子。不过，二妮的结巴子不是很严重，只有着急的时候，才结巴。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还没有发变，也就是说，该凹的地方，倒是凹下去了，该凸的地方，却没有凸出来。加上，二妮不知道打扮。她时长穿大妮退下来的衣服，打着补丁，老长老长的，是一个不知道羞耻不知道打扮的丑小鸭。可是，转眼，几年过去。现在的二妮，已经出落成一个有血有肉有棱有角的漂亮大姑娘了。她的皮肤很白，脸蛋显得清秀而又美丽。最引人注目的是二妮的胸部。二妮的身上，哪个地方都不长肉，就是胸部上那两疙瘩肉发疯似的长，长得二妮有些惊慌。不过，这个地方是最能引起男人们的兴趣的。

闲话少说。咱们再回到正题上来。二妮毕竟是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孩子。二妮渴望有自己的朋友，在一起说说话，学学刺绣。那时候，女孩子们都学刺绣，学剪纸。王家庄的女孩都会。二妮也会。二妮的手艺儿，大都是大妮教的。这方面，江花是一窍不通，还不如二妮呢！没有人与二妮一起玩，二妮觉得有些孤单。好在江花生了盼盼。有了盼盼，二妮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感觉，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她把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乐趣，全放在了盼盼的身上。这样，二妮与村中的年轻人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大了。人们仿佛不知道老杨家那个抱着孩子的丫头还是一个丫头呢！

这年夏天，王家庄第一次种了西瓜。这是王红胜当了队长后的第一个举措。

大妮死后，王红义就把队长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亲哥哥王红胜。王红义虽然知道生产队队长很有干头儿，甚至比大队支书还要实惠。要不，包容儿活着的时候，曾经感叹：小队队长慢慢干，给个县长也不换。但是，王红义不是王红旗。王红义年轻的时候，闯过江湖，走过码头，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他的哲学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孤掌难鸣。他的大队支书要想坐稳，就得有人支持才行。王红旗之所以干不成，就是因为目中无人。结果，众叛亲离，落了个惨死的下场。所以，王红义不当小队干部，让自己的哥哥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王红胜当了队长，就两手抓，一手抓经济，一手抓农业。这是王红义想不到的。王红义是什么都不抓，只抓人。王红义觉得，当干部就是斗争。只要能笼络人心，乌纱帽就抱住了。王红胜认为，一个队，老老少少，跟着自己，得想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这是兄弟两个的不同之处。王红义带给王家庄的是一种情意，而王红胜带给王家庄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实惠。（未完待续，明天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