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黄金货币化步履维艰给黄金银行的借鉴
［编者按：当前，黄金银行正逐渐进入央行视野，亟待各方进行深入研究探索。作为商业银行黄金业务创新方向，建立黄金银行的价值在哪里？现有的黄金现货、租赁、纸黄金、远期交易之间如何融合创新？互联网技术改造银行传统黄金业务关系又会遇到怎么样的问题？结合黄金银行的业务前瞻、建设挑战等诸多问题，我们推出该专题的第三期，业内人士和相关专家从不同侧面、不同维度发表对黄金银行的看法。］
设立黄金银行，盘活民间持有的上万吨黄金储备是个美妙的构想，但在这盘大棋落子前，可以先多参考下邻国印度近两年来黄金货币化改革的情况，这样可以在我们设立黄金银行时避开不少雷区。
中国和印度是全世界黄金需求最大的两个国家，印度民间的黄金文化比中国更甚，据估计有超过两万吨的黄金。为了充分利用这笔巨大的存量金，印度政府从2015年开始实施黄金货币化改革。从政策出发点上看，印度的黄金货币化改革与我们的黄金银行倒有几分相似。
1999年印度曾经有过黄金储蓄项目，由于当时的利率只有0.75%至1%，因此最终只吸引来15吨左右的黄金，这一项目也以惨淡而告终。而在2016年后印度之所以重启黄金货币化的进程，在吸取之前教训的基础上努力降低交易成本，力求改善银行的经营状况。
在印度黄金货币化试验中，民众存入银行的可以是金条也可以是金饰，以降低门槛吸引尽可能多的储户。印度规定在储蓄期结束后，出借方可以选择拿回等量的黄金或者拿回等值的现金，投资者储蓄黄金获得收益将无需缴税。印度政府的黄金计划主要是让那些持有闲置黄金的人将这些黄金存入银行，以换取利息和现金补偿。印度政府将融化后的黄金拍卖或者租给珠宝商以减少进口需求。
虽然制度看上去很合理，但事实上这次印度黄金货币化的改革结果比世纪之交的那次还惨谈。到目前为止该计划已经实施了将近两年，但吸引的黄金储蓄还不到10吨，这一数字与民间两万多吨的持有量相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并没起到激活民间黄金的效果。
好好的黄金货币化计划被执行得荒腔走板，其中包括多方面的原因，而类似的问题我们在推进黄金银行项目时也可能遇到。
01
基础设施不足
印度黄金货币化改革受限的首要原因是基础设施不足。初期缺乏黄金检测和银行存储中心是黄金货币化遭遇瓶颈的最直接原因。不少印度人拿着金饰走进银行，却被告知当地对金饰的品质难以检验，并将储户推到几十公里之外较大的银行分支，这种“储蓄无门”的情况极大地挫伤了部分试图存金的人的热情。
但其实银行也有苦说不出，因为按规定银行必须将金饰带到银行认证的纯度测试中心以验证其纯度，然后再将黄金运至精炼厂融化并租给珠宝商以减少进口需求。得到印度官方批准的纯度测试中心只有约440家，精炼厂也只有10个。因此对银行的支持力度有限。
后来虽然政府增加了储蓄中心，但前期的困难已经给人造成了刻板印象，存金的热情再没有恢复。而这又造成后期的投入被浪费，约40多个经政府批准设立的纯度测试中心至今还没有收到任何来自私人的黄金。
从印度的教训可以看出，黄金银行的便利性和覆盖度对于计划的成功至关重要。虽然电子化交易为后期的操作提供了快捷方式，但在初期和最后黄金的存入和取出环节上，网点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然而并非每个银行网点都可以提供黄金业务，因为检验等环节需要设备升级。这就让银行面临投入和产出的选择：即越多网店进行技术改造，会让用户越方便，但投入的成本也高。反之虽然能省钱，但却会打击储户参与黄金银行的便利性。
0２
收益率瓶颈
印度黄金货币化改革举步维艰的第二个原因是储蓄项目对储户和银行双方的吸引力有限。这一计划中，黄金持有人必须承担验纯和融化的费用，换取的收益率却不高。印度第一大行印度国家银行对于年限为12至15年的黄金存款年利率仅为2.5%，而年限为一到三年的年利率则低至0.5%。相比之下印度的现金存款利率是7%左右。这就意味着如果储户希望存入一定量的黄金，融化和验纯的费用会造成总价值3%到4%的损失。此外，这一计划也没有给银行留出足够的利润空间，因此有些银行推广的热情也不足。
印度面临的问题在我们黄金银行的产品设计中也会遇到。从银行的角度看，黄金储蓄产品的参照物是实物黄金，后者在持有过程中不但不能生息，还有或多或少的储存成本。因此比起这种负利率的形式来，黄金银行的产品只要提供不高的利率产品就显得很有吸引力。但在储户的角度看，他们用来和黄金银行产品作比较的并不是持有实物黄金，而是现金储蓄产品或者理财业务。后两者的收益率较高，如果黄金银行的产品与其相差太多，很难激起储蓄者的热情。
由于参照系的不同，对黄金银行的预期会有很大差异。因此在具体产品设计中能否有效弥合这种分歧，是黄金银行能否取得成功的基础。
0３
传统文化阻力
印度黄金货币化改革不尽人意的第三个原因是传统文化的阻力。阻碍人们拿出手中黄金的根本原因在于如何扭转人们的观念。毕竟从传统上讲，印度人对黄金的迷恋促使他们要将黄金牢牢攥在手里，即使政府信用背书也不足以让他们放心交出黄金重新熔炼。
印度黄金货币化受阻的主要因素在不少人看来是官方低估了人们在黄金中蕴藏的情感价值，因为在印度好多家庭的黄金饰品都是结婚时购置的，有些已经在家族里流传了几代。除了作为饰品佩戴外，还凝结了承传的因素。因此将这样的宝贝存进银行被熔炼掉，而获取的只是一点点利息，在大部分人眼里并不值得。
在中国同样有深厚的黄金传统文化，不少人买黄金的时候就将这笔资产定位为“传家宝”，因此让他们转变观点，将其存入银行并不容易。此外，还有人买黄金是为了对冲风险，能否说服他们走进黄金银行，这决定市场前景将会如何。
当然，中国的黄金银行和印度的黄金货币化项目也有不同之处。印度政府推动黄金货币化的目的之一是减少进口，以缩小该国庞大的经常性账户赤字。而经常性账户收支对于常年拥有大额贸易顺差的中国来说并不是问题，这就意味着中国的黄金银行在设计上可以更加灵活。
印度的黄金货币化改革两年来高开低走，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没有为黄金市场激发更多的流动性。人们还是更愿意把手中的黄金藏在床垫下，而不是存入银行。对于印度黄金货币化改革中的失误，我们在进行黄金银行的顶层设计时，可以在对照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在此基础上推出的黄金银行，才会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项目。（王亚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