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节日 | 她叫魏微,来自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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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微,起步于淮安的女作家,曾获鲁迅文学奖等,部分作品译介海外。现为广东省作协专业作家。

(魏微喜欢张国荣)

我常常会为魏微感到不平。这年头,像她这样只是埋头写字、从不搞事的人,想要红想要火,实在很难。我曾问过连续几届的文学院的学生,没有人知道她。但是不争的事实是:她是个作家,而且是作家们公认的写得不错的作家,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就被认为是当年最好的长篇小说。

我觉得,即使已经有了无数经典的文字,错过她的文字,对于生活在咱们淮安这座城市的人来说,还是一件稍觉遗憾的事。她写得最好的文字,充满了小城的气息和味道,特别是在这个快得已经要疯掉的时代,她小说里属于上世纪80年代的淡淡伤感莫名惆怅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我曾经写过《2000年的魏微》,记录了魏微2000年夏,蛰居在省城一个偏僻的大学一座摇摇欲坠的二层小楼里,我与她共度的一晚。那时她还没成为一个拿工资的专业作家,码字是她的生存方式,也是她的谋生之道。

2001年春,因工作原因,认识了一位北京的客人唐韵。也是一位女作家。在朝夕相处几日后,我问她在世的女作家最欣赏哪位。我期待着她会说出王安忆、迟子建或者张洁、陈染之类的名字,然而,她说的是——“魏微”。而且,她显然觉得我不知道这个人,说:她不太有名,但是写得很好。

好半天,我都没吭声。直到我确信自己的人品已经足以令她明白我不是想傍名人,才告诉她我认识魏微,而且一度关系很近。

唐韵跟我说了好些关于魏微的事情。那时魏微已经到北京了,唐韵曾在某次饭局见过她。她说魏微很安静,不喜欢参加饭局。从唐韵的言语中,我能感觉到她对魏微的欣赏和怜惜。

也就是那年的秋天,我出差到北京,跟魏微联系,我、她,还有南京来的一位我们共同的熟人,一位眼带桃花的评论家。三个人,一个作家,一个评论家,还有我这个读者。

11月的北京,已经有了很重的寒意,我记得她穿了一件颜色不明朗的棉袄,里面是一件鲜黄的套头毛衣。外表沉静,内心狂野,用现在时髦的词叫“闷骚”。现在想想,还挺适合她。

那天她执意请客。点的菜样数不多,分量不少,他们说着彼此的熟人,我则专注地听,专注地打量魏微。

我差不多能想像出她的生活状态,每日不知昏晓交割地写,一日三餐常常并作一顿解决了。她当时的写作仍然是小城的人和事,在文字的囚笼里,她是个拒绝长大的孩子,却又过于早熟了。

我看着她30岁已略显憔悴的脸,回忆起她24岁我刚认识她时已经是这模样。我想,她6岁的时候恐怕已经长成这样了。她笔下展示的童年时跟我的童年如此不同,跟我知道的人们普遍认为的童年都不同。

再一次见到魏微,又隔了好几年。她回老家过年,文联的朋友请她小聚,她叫上了我。

饭后又去唱歌。她拉着我陪她跳舞,我们一起把《张三的歌》唱得快乐无比。那时候的她,已经出了几本书,摆脱了“70后美女作家”的标签。

她穿着件中式的小袄,身体被烘托得凹凸有致,头发也烫过,松松地绾着。喝了点酒的男人们胆子也壮了,拉着她的手要跟她对歌,要跟她共舞。她一律来者不拒,神情和举止都极为散淡。但凡聪明一点的男人就会明白,这个女人,就像一只猫,看似温驯,自己也就只能拉拉手,抱一抱,根本走不进她的世界。我不知道那晚有几个男人会为她失眠,我只庆幸自己不是个男人,躲过了一劫。

最近的一次见面是2012年11月。去海南参加一个文学的会议,一同参会的一个朋友晚上领着我赴一个饭局,说能见到韩少功。“韩少功”是我大学课本被印成铅字、被老师用来考我们的名字,去见他自然是兴奋的。

席间我的邻桌是海南当地的一位诗人,听说我来自淮安,告诉我魏微第二天也将来到海南。瞬间,见到韩大师的兴奋和将要见到魏微的兴奋让我有点迷糊,我分不清哪样更令我激动。

第二天见到了魏微。她戴着黑框的眼镜,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袍。头发很长,梳向脑后,整张脸毫无遮掩。她几乎是素面的,也许抹了淡淡的唇彩。她的脸泛着一种光泽,那一刻我几乎惊艳。她已经过了四十,却比我以往任一次见到的都更美。

这时候的魏微优雅、温和,眼神还像20年前、10年前、6年前见到的那样,清澈,安静,没有对人的琢磨和揣测,更没有质疑和不屑。这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又洞晓世情、宅心仁厚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他们明白自己需要的,也总能自律地努力实现自己的需要。偶尔懈怠,也能很快地原谅自己,莞尔一笑,继续前行。

这是一个我不太熟悉的魏微,这又是一个我极为喜欢而且相当放心的魏微。

这样的魏微,我想是不需要那些荣誉来装点她的世界了。她用心写出对这个世界的观察,有人看见,心有所动,自然是件乐事;人们匆匆而过,与她的文字失之交臂,于她来说,却也未曾增减她对文字的热爱。

而我,仍将坚持不懈地跟每一届的学生说:你们知道魏微吗?她是从咱们这个小城走出去的。她写得非常好,你们应该看看。


魏微谈写作:

我热爱写作,可是即便在很多年前,我还是文学青年的时候,一个诗人跟我激情澎湃地说过,他是拿写作当生命去对待的,如果不写作他就会死。我很不适时宜地笑了。我不以为我会为任何一样空洞的东西去死,这其中包括理想,爱情,写作。我想兼得,有些东西是可以兼得的;在不可兼得的情况下,我选择活着。我爱惜生命,像一切爱惜生命的人一样,我沉迷于日常生活里的各种细节,我懂得它,并知道怎样去享受。

活着真是一件迷人的事情,即便琐碎,平凡,可是生之灿烂。我想,假如我不写作,我现在就是个简单的日常女人,也许是个上班族,也许是个白领;我结婚生子,为各种相干的、不相干的事情忙碌着,焦头烂额。可是在某一瞬间里,也会有生的愉悦,突然袭击了我,让我的身心里有阵阵欢喜。

而现在,我在写作,我也觉得很好。我从不以为,写作是特殊的、大于日常生活的;我不认为它是理想。对于我来说,它是职业。我靠它养活自己,拿稿费和版税。有人介绍我说,这是作家,我就会纠正说,我是职业女性。我很高兴自己对写作有这样冷静的、公正的态度。我不想拨高它。我想,我惟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职业是我所擅长的、喜欢的;我在这里头翻跟头,天马行空地行走,虽然劳累,单调,可是我觉得愉快。——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魏微



2012年,我和魏微,在海南

今天是女性的节日

我祝她快乐

也祝你

坚持看到此处的每一位

以后

我将把她的文字

读给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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