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崭新中老去的故乡......
〓 第 1390 期 〓
文|张栩 编辑|王成海
怀念故乡,不仅仅是老年人的一种现状,它也是温暖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一种精神食粮,闲暇时拿出来细细咀嚼,深深品味。
怀念故乡的人、景、物、事,消耗着热爱故乡的每个人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时间。因为故乡值得人们去回味的事儿太多;因为故乡潜藏在心中的景太美;因为故乡雕刻在人们大脑中的物太多……
节假日回到故乡时,内心五味杂陈。昔日能容纳上百名学生的学校摇身一变成了一所仅有十几人走动的敬老院。不!现在叫幸福院。国家十个全覆盖建设的崭新房屋,门却紧锁着;昔日在教室里大家齐声用集宁普通话咏读课文,背诵单词Good猫宁,Good啊福特努等等,各种声音穿破教室,穿越长空,惊动着一草一木。而如今,没有生机,一片宁静,只有枯草发出凄凉的悲鸣。
像过去,如果村子里开进来一辆车,首先发现的是狗,不论谁家的狗先感知,没有几分钟,全村的狗就都知道了,狗叫声响彻整个村庄。而现在,一只睡在沙发上奇形怪状的异域品种狗,你进屋,它都不理不睬 ,如果它能飘起懒散的眼皮撩你一眼就知足吧。
故乡的夜晚更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犬吠声,没有鸡鸣声,更没有小时候那种高亢的驴叫声。偶尔从一个窗户里穿出来重重的咳嗽声和带有吼喊的吐痰声,是村庄里夜晚唯一的响动。 年轻人除了过时、过节,平日里为了生计很少回来,只有老年人们延续着喘息的故乡……
在村子的西北部那片原本茂密的树林,现在大片大片的树木已经死亡,由于过渡抽取地下水,树的根部无法及水而无法滋养生息。枯枝上几只看见人类活动而惊恐的喜鹊,“恰恰”地叫着。曾经这里是我们儿时的乐园,春天爬上大树摘榆钱;夏天挥舞镰刀割灰菜;秋天在草坪上摸爬滚打;冬天滑动冰车游弋在堰满冰川的树林里……
眼前的一切仿佛还在,又仿佛不在。那灰呛呛的一片模糊着我的视线,故乡啊,我该如何去拯救你?
山麓,阡陌交错着无数条被羊儿常年踩踏出的带有硬壳的凹型小道,而现在小道的槽部视乎萌生了小草,土壤松软了许多。在这些小道上也走过多少埋头苦背课文的学子,他们沿着这羊肠小道忘我学习,走出大山,走进城市,走向各行各业。当初那股一定要走出故乡的劲儿,犹如现在迫切想要改变故乡的劲儿一样澎湃着。
村西的小河近乎干涸,水位严重下降。河边,曾经留下多少光着屁股奔跑的足迹,因为那条河就是村里孩子们夏季游泳的天然泳池。炎热的夏季,吹鼓的湿军帽,几块大木板,辅助着,帮衬着,学会单一的泳姿——头部永远在水面以上的狗刨。孩子们巩固狗刨累了,由深入浅出地跑出水面,红麻不溜地驰骋在岸边的沙滩上,脚下的火辣辣的灼热,身上由于顶撞的空气流,带走了身体的热量 ,上下牙齿嘎嘎地响,呲牙咧嘴地躺在沙子沉积比较厚的沙滩上,用手把沙掠到身体上,覆盖面达百分之八九十,当然核心区怕烫依然初露地表。享受人间最舒服的天然沙浴。几个孩子忘我地谈论着那儿有马蜂窝,是不是应该去捅,谁家的石头墙缝里有一窝种谷谷鸟,是不是乘中午时光强拆掏出来……从来不去讨论学习,但心中对未来充满希望,孩子们的目标是明确的——考个好大学,去大城市。如今的水库,干涸,成为一片盐漠,季节性积水全无。远远望去大坝像巨大的石墙,矗立在风中瑟瑟发抖,依稀可见当年侵蚀留下的水位线,显示着当年在流域内强大的储水能力。一切都消失了,苦苦的怀念在心中扎根。
故乡的风中少了一些羊粪味素,多了一些土腥味儿,村西北的树林,所起的防风固沙涵养水源的功能下降,只有大风。故乡的风,依旧大的离谱,携带着沙土,敲击着窗户。沙土挤进窗户,平铺在炕上,炕头上躺着一只肉轱轮轮的浑身虎纹斑驳的懒猫却浑然不觉。不仅想到二十多年前我家的猫,经常出没在河堤边上的芓荠丛,莲榛堆,续麻芽里,肉垫子的脚爪悄无声息地终会把田鼠,山雀抓到手,带回家玩上半天,不知不觉地参与着食物链的循环过程。
过去村里的猪也勤快,不管多远的山药地三番五次地拱,记吃不记打,主人知道后把它拴住,没事干总是把空地翻个底朝天。勤快的猪,它的肉当然好吃,肌肉发达,肥而不腻。
村里低矮的土墙,也没有丝毫的痕迹。全部是涂有白漆的砖墙,上面有“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字样。记忆深处的土墙下,寒暑期里,总会站着俩孩儿和俩头黑驴。驴友善地看着我们,我们也友好地摸摸驴。我们吸烟冒出来的烟气混合着驴拉出粪蛋冒出来的热气,随风飘散。我们写完作业出来走动走动,驴总是静静的等待着。我们骑着这坐骑送它们回邻村,它们第二天依旧来了。骑驴真好,比现在坐飞机舒服多了。村西的河谷,在风力的堆积混杂着流水的沉积下,变浅。渺无人迹,找不到一片干牛粪,甚至连一粒圆圆的羊粪也发现不了。儿时这些都不缺,还均匀分布着密密麻麻的人类排泄物,下渗过多少人的尿液。因为最繁忙时段的公厕处于饱和状态,男学生们顶住肛门压力,一溜烟,跑到村西的沟谷里,尽情地排泄。那些差不多大小的石头舔过无数人的屁眼儿,风一吹干巴了,下次不知道谁在继续使用。
大自然自净能力真让人佩服,每年夏季山洪爆发,有机肥被冲刷搬运到下游的田地里滋养着庄稼。现在沟壑里那块卧牛般的巨石,只剩下一个平头,这块久经风霜的石头正经历着沙土淹没脖子。当年它不仅为牛羊减除身上的瘙痒它更为一个解手的孩子遮挡西北风的寒冷。
村里的粮站,变成一个矿石堆积场,堆放着北山上开采下来的叫长石的石头,据说运输到南方是瓷器加工的上好原料。原来的粮站,车水马龙。当年富的放个屁流一裤衩油的员工万万没想到粮站变成石头城。
村周围多了许多坟,刷得白白的,吸引着过路人的眼球,那是村里人最后的归属。
夕阳西下,我站在村东北角的高坡上,久久凝视着这人烟稀少的村庄,眼睛莫名地模糊了。何尝不想再听到人声鼎沸,母亲焦急地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羊群回来后大羊和羊羔相互咩咩的叫唤声,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
如今故乡显得如此寂静, 它真的老去了,它在崭新的世界里被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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