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快乐：中国地下诗歌方阵第2期
中国地下诗歌方阵第2期
俞心樵 芳 藤 步 钊 龚盖雄 包 尘
谭越森 徐庆鹤 陈旭庆 凡 果 龙 森
蓝 冰 邓 斌 琉璃姬 萧 瑞
（排名不分先后，以组稿先后为准）
01
俞心樵：祖籍浙江绍兴，中国当代诗人、思想家和艺术家，他的诗歌被誉为诗歌的民法典。
▎无聊颂
昨夜，她仰望星空
感觉比写诗更无聊
是她的感觉出问题了吗
她感觉她的感觉没问题
眼看疫情还要持续一年
宅在家里，写诗真无聊
画画、听音乐，也无聊
谈恋爱么？恋爱也无聊
除非是与你恋爱，你又在哪里
去不了希腊，这恋爱就没法谈
但吃了豹子胆的人在中国约会
她已经无聊到问我是不是又在写诗
她已经无聊到又要大老远跑来看我
她已经无聊到要和我比赛谁更无聊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无聊的人吗
怎么可能？我向上帝保证，绝对没有了
我自个儿呆着，不写诗不画画不听音乐
我自己与自己捉迷藏，自己忙着找自己
我不想做自己，白天做庄生晚上做蝴蝶
我感觉自己的感觉没问题，我歌颂无聊
在无聊中我仍然保持一颗公正之心
即使有朝一日，我变成了一粒尘埃
我也决不允许那宇宙跪在我的面前
2021.2.25.简言居
▎现代性：什么呢什么
从被强拆的工作室上空，星星亮起来
像是考古学家，挖掘着夜晚的现代性
呜乎！被我拉黑的东西南北在水灾和疫情中又一次拉起仇恨之网
去哪儿呢？哪儿都去不了。写点什么？或画点什么？什么呢什么
我想起那个从来不要我一分钱的女人带来一火车鸟语花香
不差钱但她只要我的一首诗一幅画那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
哪儿吾丧我？在一个与诗歌与艺术毫无关系的长夜
整整一代年轻人，保留了发呆的特权和愚蠢的天赋
2020.6.22.简言居
▎八月忠告
如果你不是天才
千万不要来坐牢
你不可能坐成一道闪电
你不可能坐成一个春雷
你不可能将牢底坐穿
非死即残，非残即傻
年轻人
你是天才吗？如果你不是天才
搞艺术，尤其写诗，亦同此理
即使日和月，正监狱长和副监狱长
日日夜夜对你多方关照，给你提供种种舞台
充其量，你也只能成为一个多才多艺的庸才
甚至成为奴才，最终辱没伟大的监狱和诗歌
02
芳藤：1951年生于造船之家，1972年写诗，1981年搁笔，2016年再次提笔。现居成都。逝去的岁月刻骨铭心。
2020年中秋节诗3首
▎关于嫦娥
“嫦娥漂亮吗？”
“漂亮”
“勤快吗？”
“勤快”
“她为什么要飞到月亮上哇？”
“人间不好”
小时候我和姆姆的对话
几十年了
还记得
2020年9月30日于梨花客栈
▎月亮是锋利的
九岁那年
饿得不行
找玉兔的时候
我用手指拨了拨
月亮上的草
耳朵就被割出了血
姆姆说就是饿死
也不该指着月亮
因为它
不欠我们的
2020年中秋节于不食书房
▎我们的中秋节
土地的节日
粮仓的节日
色彩和香气的节日
阳光和月光的节日
拥抱、亲吻和做爱的节日
我们的节日
天空中除了祖传的月亮
还安装了
星星一样的监视器
2020年中秋夜于新津高地
03
步钊：琉璃姬老师，写诗，摄影，缪斯的儿女，热爱世界。
▎发如雪
我的兄弟们
都是独立特行的
不管写诗还是写字
吹牛还是扯把子
把自己埋没在人群中
也像地下工作者
唉，看看他们的头发吧
几十年来追星逐月
跟时代一起进步
就算混迹江湖
依然显山露水
好在如今赴晓的华发已不飘柔
周渔变着花样游戏人间
步钊的大波浪换成了小平头
只有宇风的满头黑发
皈依多年照样情愫暗生
但座山雕的小胡子
他是再也不肯留了
那天看到易杉头上
覆盖了今冬第一场雪
我突地笑了
我说兄弟，放宽心吧
世界是公平的
无论当年怎么云里雾里风生水起
如今不管美女们还是国安们
肯定不会
紧盯着你了
▎赞歌
他不是不说
只是话未出口
就被吹散风中
他不是不动
只是本想朝前
偏偏只能退步
他不是不想
只是思想刚刚萌芽
就已胎死腹中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
天空广袤辽阔
人民多么幸福
即使小小的笼中鸟
也养着关在
内心的巨兽……
2020.12.8
04
龚盖雄：四川眉山人。居住乐山佛岸。当代先锋诗人，文学评论家。大学教授。对创生成新诗学哲学创始人。
▎与孟原讨论怎样修改诗
缅甸人民正在修改缅甸街道游行的火炬
拜登正在修改特朗普的外交内政
欧洲移民正在修改欧洲的意识面具
新冠疫苗正在修改病毒签证
春风修改流水。韭菜修改镰刀。鲁迅修改狂人日记。诞辰修改死者美颜。
各国媒体正在修改什么新闻什么版权什么秘密
（都比不上，此刻，我与孟原讨论修改——诗的心灵轨迹）
我读孟原诗稿，到底为什么要建议
把一个句号，放在那里。（正如上帝为什么要把一粒沙子变成地球，把一个肋骨变成夏娃)
把最后两句，删去了。我们二人
突然就天朗气清，皆大欢喜。
孟原一夜失眠的星光命令
他
把“制度命名的中心”，改成“火中的纪律”。
把“多么爱家的男人”，改成“有家不能回的人”
从旧日诗稿《一首诗的好坏》里，伸出手，改名《语言的溃败及其他》，最后改成《语疫与花朵》。
——几个词，就把一上午的光阴凝聚成思维的黄金
照亮了
诗与隔壁杜甫
对创生成最大灵性恩赐的神秘。
2021.24.
▎读诗歌 ——华国锋同志诞辰100周年/新华社北京2月20日电稿
三千年来一个国家主席是谁得到人心所向？
八万年来一个语言言说是谁得到人类敬仰？
谁还记得起谁？谁还梦见
盖棺定论的钉子反复松开了死者坐起来走出来对事实的说明？
诗。什么又是诗？
在允许说的地方说
在不允许说的地方别说
什么是历史
什么是历史改编文学
直送千古风流人物落花流水春去也
2021.2.24.
05
包尘：土家族，1959年生于湖南湘潭，写诗做无用功。
▎磨洋工
我想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我想写一个字
写一个大大的漂亮的美术字
写什么好呢？
写人字好
人在地球上最牛气
于是我蘸着我的前半生
缓缓写出了左边的那一撇
然后坐下来喝杯功夫茶
抽支烟
磨磨墨
抬眼看看窗外的天气
等情绪全部酝酿好了
再用我的后半生
写右边的那一捺
2014年
▎雨
等天空下刀子的时候
我们就有用不完的铁了
而菜色的气候却一直不赏脸
终究没刀子下下来
任何天象的嬗变
都伴随着充足的血腥
如果老天真要下刀子
就必有一种过死的决绝
我们需要铁来补充
但它只是在敷衍
用一场比一场更凶悍的雨
做游戏
2016年
▎大善
一只蚂蚁
把储藏了一辈子的口粮
搬出洞外
喂一头
前来要饭的大象
2018年
06
谭越森：作家，小说家。他说，谎言与跪媚让文学变成了一种愚蠢的事业。
▎出埃及记
上帝对摩西说：
“我呼唤着你的名字，你是我的。”
—— 出埃及记
十万城镇在身后如巨大的猛禽群体冲向倒驰的太阳
它们的暗影显现出辽阔的前方
哦前方！光的前方。前方一定有路
无际之公路不一定用白骨堆砌成神喻的路标
而我将唤醒沉睡着的居民之心红色渲染着的灵魂
起死故乡，以及东方永恒的放逐者的乐园和墓葬地
历史之窟上建造的焚尸炉无尽的吞吐着复活的浓烟
卷入的人,纷纷以叛乱的方式呈现于我的身国之梦境
那飞起的身躯在虹照下定将离开黄泉之水汹涌浪涛
我需要更为持久的光谱驱除体内的邪灵
不断地用决绝之刃进行剥骨伐毛以祭不沉于水的死者
以及倒映着孩童般稚嫩的未来的阳光
隐性的对立物 庞然大物
陷恶从童年延伸至歧路的多重平行线
白昼之核旋转的空空房舍轮回大道生生之民
麇聚的房舍容纳不下窘迫的短命的春天和马
暗室里的烛光渐渐逼近地下熔流的导火线
这多余的空阔的土地能否载动周围的沉寂似铁的毒
挥杖劈海，海底明月冉冉用地心之手牵引
僵尸化为人迹着朱绂狰狞依旧吃人快如麻
我用我心点亮跨下的肉马饲以时间和黄金的承诺
山倒立，渊底无物之阵倾泻而来
我听见周遭的骨骼轻轻地响
前方哦没有回音我看见辽阔只是一粒黑色的尘埃
▎倾向
你认为是真的，那么就是真的。
我试图寻找一位对话人，
多年的缄默与酒类的潜影造成不连续的个人的印象
世界表征。分裂与断碎飘浮在大脑中
日愈衰老的肉体与日愈清辙的回忆
像被安错时针、分针错换了格局
有时间回忆会如凌历的闪电
一念倾回到——我顺着光口
结束玩耍后，在黑夜
一个人就着月光和树影与被风鼓起的山峰
回家的路，想留在继续玩耍时的时间
纠结成内心两扇的窗
而白天一个儿童苏醒悄悄打开紧闭的家门
翻墙盛开在田野里
▎病酒后记
时之门敞开
又一次两头兽从躯壳中
挣扎，奔跑
堕入窗外落晖，不安的虚空
我的掌纹渐而暗合继之盛开
像获得收割的独立生命：
那飞潜在沉默的群山之上
生存的暗影，和艰涩的言说
幻灭或再次归向因有的位置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清晰的力量
深海的鱼被关进鱼缸
而它仍然活在深海中
它们能不能指向某种道路？
我从我布置的语词处起身
一面大海或一处荒芜交错的路径
我或经历两种明月，两种宇宙
我经历着像所有活着人
像到达某地的旅人
回望着故园
还有风雪或是暖雨？
侵入了自我的历史
07
徐庆鹤：无建树，诗就是药，写诗就是煎药。
▎大树
一棵大树
屹立在旷野
整个旷野
只有这一棵大树
这是为什么
大树不知道
旷野也不知道
知道的
只有老天
老天还知道
这棵树
是他对头
是他眼里的沙子
所以他采取了水淹
雪压，风摇，暴晒，冰冻
甚至用上了雷劈
这都无济于事
大树还在那里
春送芬芳
夏送阴凉
秋送果实
冬送落叶枯枝
暖穷人的炕
2021.1.28.9.50
▎井底之蛙
原来以为
有了互联网
就可以让井底之蛙
跳出井口
看见更广阔的世界
谁曾想
互联网的作用
只是让更多的蛙
结识了
并且团结在了一起
坚定不移的相信
世界之大
就是井口
2020.12.22.7.05
▎闪电
不是所有的云
都携带闪电
不是所有的闪电
都来自天空
当我遇到你
当我注视你的眼睛
注定一场暴风雨
它就要发生
2021.1.5.22.56
08
陈旭庆：黑龙江鸡西人，祖籍山东即墨，以“持针者”、“针客”自谓。坚持以诗为器，自启启人。
▎我是鱼
我在自己的额头上写了个“鱼”字
然后走出家门
逢人就说我是鱼
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或者笑，或者摇头，或者根本不予理睬
这使我很不理解
我坚持着我的坚持
我甚至气愤地质问他们，并要他们拿出
我不是鱼的理由
渐渐地他们妥协了
开始把我当成一条鱼来看待
甚至有人明确地告诉我我就是一条鱼
于是带着胜利的喜悦，我回到家——
在一个巨大的鱼缸里
我把自己深深地浸入水中，游弋不止
▎嗨，布鲁诺
嗨，布鲁诺
火烧的滋味如何？
坚持真理难道比活着还重要？
嗨，布鲁诺
为什么要管闲事？
太阳和地球谁是中心与你何干？
咱就是老百姓，咱就是活着
吃饱穿暖，传宗接代
为什么要胡思乱想、亵渎神圣？
英雄是小丑，小丑才是英雄
千年百年之后
英雄和小丑都不会有人再记得
再见，布鲁诺
你灰飞烟灭，我回家小酌
只要能活着，什么都不是事儿
2020.02.17
09
孟凡果：诗人，自由写作者。
▎救赎
下水管的咳嗽声，比门外的锁头棘手
一盒通心络胶囊或许能够救赎心灵的问题
对于母语是否纯洁
人们渴望从道义的视角问责
这并非是几粒干果可以解决之事
当危机从屋外的水漏流入播放器
你是否还要系紧鞋带，假扮成隐者
如果末日是可见的，谁还会沉着地发动汽车
去参加一场化妆舞会……
▎祷告
面对死亡，我向善良祷告
我向寂静的城市和更加寂静的乡村祷告
我为被迫死亡的生命祷告
不论他们多么依依不舍
我为迟迟不肯现身的公正祷告
为那些平凡的人性，爱，亲情，离别祷告
不论是否有人为这些无辜忏悔，那怕在暗处
我为权力被随意泛滥祷告
我为恶棍，官僚，和无耻之徒祷告
我为小小的蝙蝠因为委屈而流下的泪水祷告
我当然也要为研究病毒的科学家祷告
为她们的诚意，自信和不顾一切的表白祷告
我更为麻木的春天祷告
为愚蠢而付出的代价祷告
为了桌子，我向纯洁的椅子祷告
或者为了门，我向脚步祷告
当黑夜向我们逼近，为了光明，我甚至
向告密者，施暴者和应运而生的小丑祷告
……
阿门
10
龙森：人已老，信仰还年轻。心依然在坚守。公民张培强，笔名龙森。
▎母亲
早就开春了
还不见嫩芽初上
只见坐在树底下的母亲在想我
母亲的白发上看不见大雁南飞
黑的目光
打小就咀嚼苦难的
黄的牙齿
像是一片落叶在摇摇欲坠
熬过寒冬的落叶
被母亲急躁的小脚揉碎
而落叶被揉碎的枯萎
还没有母亲的样子好看
与哺乳我时的模样
一样没变
20210220
▎哭
哭，不要让妈妈听见
你是她遗留在世间的种子
你欢喜的时候
她会通过春天
给你捎来挂念
哭，不要让孩子看见
你是她亲手画下的大树
你困顿的时候
她会把你嵌入画册
涂鸦你和她金色的童年
哭，你一定要撒旦看得见
你是它修建埋葬自己坟墓的劳工
春风到来的时刻
你的泪水
就会覆盖山河
浇灌大地
让所有的花朵都妖艳
不被天使遗忘
不被尘世忽略
20200405
11
蓝冰：原名唐国庆，1972年10月生，湖北公安人，“后语言主义”写作成员，民刊《湍流》编委。
▎世界明亮，我心暗淡
如此，我走向你
走向你们，走向
世界的无物之脊
戴眼镜的人，在春天游泳
那么多的孩子
停在了当口，向我索要
春天的秘密
她们衣着光鲜，在春天里飞
年轻的母亲是另一种宗教
领着俗世的我们
醒来的婆婆纳
有一种无言的坚韧
是时候潜默进去了
盲者在水底发出召唤
春天是一面镜子
照着岸上我们的行走
2021.2.21
▎训示
最终的路
是必然
要去走一走的
趟过那条河
便是太阳的领地
三只猫蹲在路口
肆意的笑波荡到了年尾
隐匿之光行将结束
这是最后的日子
回忆的冰片已经消融
岁月敞开了缺口
行李已奔走在路途
那么好吧，出完手中的牌
让我们起立，撤掉桌帷
趁着春光正好，去赶往新天地
来年，我们依然是朋友
我们再战，以
全新的面容
2021.2.24
12
邓斌：瑶族，云南文山85后公民。
▎我将一直站在这里
多么昏暗的时刻啊
多么荒凉的戈壁。然而
我将一直站在这里
举起诗的火把，为黎明而歌
如果某天你听不到我了
那我一定
是失声了，而不是沉默
如果某天你看不到我了
那我一定
是倒下去了，而不是跪下去
▎我的祖国
我身在我的祖国
我是个饥饿的
囚徒
秦岭内外，漫山遍野被春天遗弃的野草
都是我的狱友
13
琉璃姬：世界公民，中国自由诗人，嗜烟酒，摇滚乐，生来勇敢，生来热泪盈眶。
▎黑夜草书
对一个国家来说
拥有一个讲真话的作家
就等于有了另外一个政府
—— 索尔仁尼琴
（一）
这是一首写给男孩的诗
转告像你这样的人为何
要与像我这样的人患难
从二零二零年开始推进
你的人生每天都有洪水
一些重要页码已经缺失
很迷惘？你有两颗心脏
一颗形同地球脉搏起伏
与恒古的国家山脉相连
世上有多少种传染病
有多少双悲伤的眼睛
从黑夜中睁开
（二）
民族不是一厢情愿的结果
民族是一个又一个故事的传承
人类的意义不限于疆域与婚姻
语言即昙花那种事业——
这里是中国诗歌方阵
这里即十亿人的嘴
（三）
并不是拥有另一颗心脏
搏击的人生才值得珍惜
诚如这病毒肆虐过的世界
曾驱策疯马奔驰或者点石成金
人类的死亡不能够为煤的内部
提供更多热量，歌颂使逗号消失
感觉消失，太阳消失，小个子消失
青春存在于巨大的晚会中凭空消失
（四）
如果醒来时漆黑一片
我会怀疑我的道德
怀疑过期的褪黑色素药片
怀疑物价与米线馆
怀疑新闻与裸体
怀疑伟人与作协
请记住！诗歌是种宗教
多疑将留在黑夜中侍奉
（五）
时间也是人为的隧道
或可视作熄灯的楼梯
声控，脚踏，口哨，响指
唯物主义在此保持了沉默
宇宙之暗对应燃烧与怀孕
蟑螂绝不正确，伟大，权威
他们是黑暗的民族，社会的底层
宇宙诞生时的污点，泄露的暗物质
顽强，丑陋，低温，不完全变态
供奉的主神像修普诺斯，昆虫兄弟们
亿万年来还没有进化出催眠术，只有斩首
碾碎，踩扁，使用一切语言中璀璨的暴力
才能描述先有蟑螂后有人类——
没有语言的长夜仅供繁殖后代
（六）
政治起源于猿人手中有木头
权力起源于猿人手中有头骨
他一次又一次钻木取火
他一次又一次辉煌胜利
黑夜多像一面更新的旗帜
黑夜多像一排拥挤的牙龈
文明须拿出第一口锅煲汤
野蛮须最高大强壮的手臂
他一次又一次钻木取火
他一次又一次辉煌胜利
（七）
诗歌使人类拥有最长的青春期
权力也有同样的奇效
政治与诗歌都想谈恋爱
爱情才能使人终生诚实
太阳下的甜蜜总要失去灵魂
黑夜中的深情总要奉献肉体
（八）
而你不能重新被编入黑夜
你不是一只蝙蝠，那么卑鄙
你是一只黑猫？像我这样的黑夜
朝见神明？这已经不是你的因果
唯有狂暴恐惧着黑夜隐没着真言
永不淹没！永不沉溺！永不干燥
（九）
我们依然纯洁，监狱一般
仿佛我只有一个小号脸盆
仿佛我有一个慈善机构
这里形而上形而下的楼梯
都与生存毫无关系
我应该要去走走
今晚我家有点冷
（十）
我在黑夜中写诗
我在黑夜中成为思想
20210129
14
萧瑞：独立诗人，80后公民。
▎文艺的，太文艺的
母亲坚持在城里圈养了一群鸡
隔三差五物业就来电说她不务正业
我就责怪她：不愁吃穿
何苦养这些有毛不能飞的畜生
也不嫌吵，也不嫌脏
母亲笑说：你不懂，这些可爱的小家伙
每天除了定时叫我起床
让我有了置身乡村的感觉
关键还能给我唱歌，那歌声动听呀！
我说：我咋听不懂？
她说：你听不懂就对了，又不是唱给你听的
你又不是它们的主子，顶多只能是个少主子
这群文艺的鸡对我可忠心赤胆嘞
如果你不信，我当场宰一只给你开开眼
我说：别，太血腥，鸡太文艺我不敢吃
母亲眉飞色舞继续说
白天它们从花花草草
蟋蟀蚱蜢那获得灵感
晚上就可以唱给我听
每天变着花样取悦我，甭说多带劲了
有些鸡呀还怕我不养它，要杀它的头
她边说边给那些鸡撒了把谷子
公鸡就咯咯咯，母鸡就咕咕咕
看着母亲的晚年如此欢乐幸福
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和物业解释
20210221
▎月亮和镰刀的历史
小时候躲在被窝就被父亲塞来镰刀
说要去田里割稻子。太阳没有升起
水有些凉。手指连心被镰刀割出血
也从不怨它太锋利
只是怪自己太粗心
又不敢对父亲说三道四
只能抓只蚂蚱出气到如今
一百年后的月亮还是那月亮
一百年前的镰刀应该早生锈
可它不仅没有作古退伍
割起人来还是那么厉害
锈还趁机跳进肉里
让人带着脓疮过日子
有人耗尽一辈子也没挤破
好在土地我们只有使用权
等他们善心大发再收回去
我们就再也不怕手指被割
脓不攻自破，肉新鲜如初
如果童年的美梦成真
我就自饮三杯百年陈谷酒
一杯敬日月，一杯敬天地
一杯敬那随风飘扬的旗帜
我醉生拒死地上长歌对影邀月
月快如镰刀高悬夜空穷追不舍
20210220
等候不一样的声音，守候独立自由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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