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小说前沿·孟宪春作品】ll总第323期
本期制作：孟新龙
癞蛤蟆的前生（寓言故事）
文/孟宪春（河北）
赖老汉和老伴儿成天吃斋念佛，渴望有朝一日能修成正果。说也奇怪：年三十晚上，老两口竟然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梦。梦里梦见一手拿拂尘的仙人，脚踏祥云来到院子上空。声称受观音菩萨指派，特来引度他夫妻二人修道成仙。老两口听罢，喜出望外，慌忙跪地叩谢。这时，就听那仙人说：“次日清晨，带上家里的大香炉，推上院子里的双轱辘车，三拜九叩，一路向南焚香祈祷。啥时候车厢里的香灰满了，度你之人会自然出现……”
为了圆梦境之缘，老两口离开了家乡，一路向南焚香祈祷。转眼几个月过去了，车厢里的香灰一点也不见多。这时，老伴儿打了一个咳声，愁眉苦脸地对赖老汉说：“你看看这点可怜的香灰，不知要攒到猴年马月才能攒满一车厢。干脆我们打道回府，不要为了一个荒唐的梦，奢望成什么神仙了！”赖老汉看了看心事重重的老伴儿笑了，随后鼓励她说：“想做神仙哪那么容易呀！首先，我们要有恒心，接下来要有信心和诚心……”经赖老汉这么一说，老伴儿“噗嗤”一声笑了。笑罢，老两口又继续焚香前行。一晃又过了数月。老伴儿突然发现车厢里的香灰一下子多了一大半儿。刹那间，她倍感欣喜，十分激动地对赖老汉说：“老头子，我们终于要成神仙了!”话音刚落，赖老汉突然觉得车子沉了下来，好像推着一座大山似的，没走几步就累得满头大汗、步履蹒跚起来。老伴儿见状，急忙找来绳子帮老头儿拉纤儿。心里不停地叨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弟子再也不敢有任何贪念和欲望了……”
冬天来了，老两口一连走了几天也不见人烟。眼瞅着天又黑了下来。忽然间，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弹尽粮绝的老两口被困在风雪之中。正在生命垂危之际，一个砍柴的黑大汉打此路过，把老两口救回家中。在黑大汉的悉心照顾下，老两口很快恢复了体力。休息几日后，他们谢别了黑大汉正准备启程赶路，黑大汉却“扑通”一下跪在了他们面前，双手合十，十分恳切地央求道：“我知道您二老是去拜佛求仙的。带上黑子我吧！我就一个人，一心向佛，无牵也无挂。”老两口心想，既然黑子也是有佛缘之人，更何况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带上正好结伴同行。
有了黑子，老两口如虎添翼。行程是越来越快。一日傍晚，三人走进了一座破落的寺庙。焚香跪拜后，各自找了房间休息。第二天醒来，车厢里的香灰居然满得跟小山似的。就在三人诧异、惊喜之时，一个老和尚手中托着一个铁茄子站在了三人面前。接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交代一番后，飘然而去。
原来老和尚就是前面说的度化之人。他说寺庙的后院有锅有灶，三人可轮班煮这个铁茄子。如果谁把铁茄子煮起来，谁就是神仙。为了公平起见，经三人协商决定：老头儿烧火，老婆儿看锅，黑子上山砍柴。第一天煮起来归老头儿，第二天归老婆儿，第三天归黑子……
一天，两天，铁茄子就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地贴在锅底上。第三天，黑子老早地吃完饭上山砍柴去了。老头儿到后院点着火，招呼老伴儿说：“别傻愣着啦，快点煮吧！”老伴儿回头看了看门外，低声说：“老头子，今天可是黑子的班呀，要是煮起来了，咱老两口就白忙活，白遭罪了! ”赖老汉听罢，沉吟了片刻问：“那你说该咋办 ？”这时，老伴儿朝老头儿挤了挤眉眼，诡异地一笑，伸手把铁茄子捞出来放到了锅台上。老头看了看老伴儿，会意地点了点头。就这样，一轮到黑子的班，老两口就把铁茄子捞出来晾在锅台上。听见黑子回来再放回锅里。这一天，黑子和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就上山了。可刚出门不远，发现没拿砍柴的斧子。于是，调头又返了回来。黑子的突然出现，吓得老两口惊慌失措，匆忙拿起铁茄子扔进锅里。巧的是茄子还没沉下去，黑子正好赶到跟前。黑子见铁茄子飘了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捞出铁茄子，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成神仙喽 ! 我成神仙喽……”
老两口见黑子拿着铁茄子跑了。随后就追。黑子一回头，不小心被门槛子绊了个大前趴子。铁茄子一下子被摔出了大老远。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跑来了一只黑亮黑亮的大黑狗，叼起铁茄子朝着庙后的大黑河跑去。黑子一看急了，爬起来就追。追到河边，大黑狗“扑通”一声跳了下去。黑子愣了一下，也跟着跳了下去。赖老汉和老伴儿老远就看见大黑狗和黑子跳进了河里。他俩也不含糊，手拉着手一个跟头也栽了进去。
老两口就像做梦一样，飘飘悠悠地潜入了河底。可到了河底却没发现大黑狗和黑子。正纳闷呢，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座河神庙，走进去一看，里面有一尊神像正是黑子，上面还写着“黑河神”三个字。看着眼前的场景，气得赖老汉和老伴儿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不一会儿的工夫，老两口的嘴巴和肚子就像吹了气的皮球，越鼓越大；而且，眼睛跟铜铃似的冒了出来。最后，老两口一口气没上来，昏死在黑河底。在冰冷的河水里，冻得他俩浑身发青，起满了鸡皮疙瘩，就像癞疮一样，散发着臭气。黑河神不忍心他们冻死，把他们的身体放进了淤泥里，又把绿色的河草盖在他们身上……
冰雪融化，大地复苏。一声春雷将睡梦中的赖老汉和老伴儿彻底震醒。他俩爬出淤泥，相互对望，吓得“妈呀”一声连连后退。再低头看看河水映照出来的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不光是四肢触地，浑身长满癞刺，而且一点人形都没了。此时，老两口来不及多想，捂着脸逃回了河草被里。
天终于黑了。赖老汉和老伴儿悄悄地顶着河草被溜到岸上，躲进草丛里。望着万家灯火，老两口感慨万分。赖老汉用手指着老伴儿的鼻子说：“害人如害己呀！求仙不成，连人也做不成了。从今往后我们就改名叫癞蛤蟆吧！”老伴儿一听，气呼呼地说：“死老头子，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呀！”说着说着，两人就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凶。老头儿埋怨老婆儿说：“都怪你的心眼太嘎咕了 !”老婆儿反驳老头儿说：“你比我还嘎 !”
从此以后，老两口白天不敢抛头露面，就像哑巴一样，躲在庄稼地里、蒿草里、荷塘泥潭里……只有到了晚上，才有勇气出来透透气。可深秋过后，他们又没了栖身之所。万般无奈，只好重新回到河草被下的淤泥里昏睡装死，静等下一个春雷炸响。
春天又来了，老两口的埋怨声再次打破了夜的沉静。老头儿瞪着溜圆的眼睛骂老婆儿嘎，老婆儿鼓着大腮帮子怨老头儿嘎。就这样，你骂我嘎，我怨你嘎。骂来怨去的，谁也分不清谁在骂谁，谁在怨谁。日子久了，“你嘎你嘎你嘎，你嘎你嘎你嘎……”的吵闹埋怨声，也就变成了今天的月夜高歌，河塘鸣唱：“呱，呱，呱呱呱……”
个人简介：孟宪春（女），笔名冰儿，梦垚。河北省平泉市人。承德市作协会员、中国乡村作家首届认证会员。出生于农村小镇，初中毕业于乡村中学。自幼喜欢读书，爱好文学。迫于生活，将梦想搁浅三十年。三十年后，依然放不下心中那份执念，故而执笔，近期有小说、散文、随笔发表于杂志、论坛和微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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