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传奇:关公的轿杆——苔干(作者 陈宜英)
三国时代,刘备兵败,甘、糜二夫人被曹操擒于下邳。关云长兵困土山,曹操派张辽前去劝降,关云长约三事而降曹操。
关云长入下邳,被囚于甘、糜二夫人一处。关云长为保二皇嫂,隔屏于外厢秉烛读书达旦,一连数十日,人渐枯槁,二目赤红。监视小卒深受感动,私上前跪拜,曰:“关将军遇险而不惊,罹难而不失节,小人佩服得五首投地,大将军若有吩咐,小的愿效犬马之力。”
关云长连忙将其拉起,曰:“吾乃败军之将,身陷囹圄,怎承受得起汝如此恭维?末将不知贵军曹何方人氏,姓什名谁?不知可愿同吾为友?”
小卒再拜关羽曰:“大将军凛凛威风,浩然正气,实为子之偶像。在下是本地人氏,祖籍此巷,姓周名勃,今年刚刚二十岁,父亲早逝,家中只有母子二人。只因家中生活窘迫,纳不起金银,故出来随曹丞相征战。只要关将军不嫌弃小人,我愿跟随,以侍马前鞍后。”
关羽接着问道:“汝可曾读过诗书?”
周勃回曰:“小人痴爱诗书,六岁从父读‘四书’、‘五经’,十二岁父逝,吾乃偷学于学宫,诗书皆一知半解,在大将军面前不敢造次。”
关羽见周勃谈吐文雅,举止彬彬有礼,随长叹一声曰:“败将不敢奢想,若曹将军不毁三约,我和二位皇嫂重见刘皇兄时,定举你为仕。”
周勃再拜曰:“大将军过奖了,吾乃区区平头百姓,岂敢想仕之名,若得以侍候将军,能赏些银两养老母足矣!”
关羽随勉励他一番。自此,周勃对关羽及甘、糜二夫人格外关照。关羽出战,斩颜良诛文丑,周勃一直跟随左右。后关羽不辞曹操,保皇嫂寻刘备,周勃自然无缘跟随。
关羽居关中。偶一次巡营,有探子来报,说是捉得一曹营奸细,非要见大将军不可。关羽赶至军帐,见所缚之人正是周勃。关羽深知周勃为人,遂令兵丁与其松绑,带至将军宅,曰:“汝为何来关中?令尊可安在?”
周勃答曰:“自将军走后,我便解甲归田,为寻找将军矢志不移。前日知将军已到关中,我便略备干粮,晓行夜宿直奔关中。不想今日到得关中,你手下弟兄竟疑我为密探,我执意要见将军,才得以解脱。吾此次来关中,只为将军差遣。”
关羽曰:“承蒙小兄弟厚爱,我关羽足矣!我这里戎马悾惚,不能屈留居士……改日上朝,我定同刘皇兄言明,使你为上卿或司寇,也不算埋没人才。”
周勃叩首曰:“将军抬举,小人实不敢沽名钓誉,若将军看得起我,我愿白日做你轿夫,夜里做你更夫;如若不允,周勃只好敬而远之奔走他乡了。”
关羽思忖良久,周勃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对我关羽痴心无二,我怎能拒绝他;但转念又想:我若用他做轿夫,岂不是大材小用,太委屈他了。关羽正犹豫不决,周勃又道:“将军,我只做轿夫,跟你养性修德,如若不允,周勃即刻便去。”
关羽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但日后,关羽上朝只让周勃随轿不让抬轿,夜里只让周勃伴读议事,并不让其打更巡夜。
日如穿梭,月如流水,转瞬两载有余。关羽视周勃如手足,周勃视关羽如兄长,二人如鱼得水,互勉共进。忽一日,关羽战死杀场,周勃悲痛欲绝,身着重孝,扶桑守灵,心欲追随。
入夜,周勃守孝至三更,精神忽觉恍惚,遂扶柩入梦,梦中关羽对周勃说:“你对我一片忠心,羽铭记在心,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即便随我而去,只是多了一个冤魂,对皇上何益?对人间何益?况你家有老母,你母亦我母,我死已不能尽孝,你也随之,岂不是让你我都落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你若疼我,可入朝为官,替朝庭效力,再接恩母来朝堂颐养天年;如不肯为官,自可回下邳奉养老母。”
周勃泣曰:“我失将军如丧考妣,终日痛不欲生,听你之言,我决意回邳养母,只是思你难耐,无所适从。”
关羽曰:“弟知我为官一生清贫、两袖清风,无金银珠宝送你,身边只有一顶夫人往日出行乘坐的破轿,也早已只剩轿杆了,这次送你作个纪念。你若想我,即把轿杆靠于明处,见物如见人。”说罢,关羽遂去。
周勃陡然不见了关羽,心中十分茫然,欲再寻时,只觉得足下生风、身如驾云,瞬间已至下邳。举目细观,自家茅屋依旧,只是舍外已砌好庭院,院中多了正在栖息的鸡鸭。周勃疑惑走错了门,正欲上前寻问,忽听茅屋内有人说话:“门外可是阿勃呀?关老爷刚才带过话来,说你要回家,咋那么快呀?这一会儿工夫就来到家门口啦。”
周勃听是母亲的声音,举步走近门旁,那门“吱”的一声打开,鬓发皆白的老母亲正站在门口迎他呢。三年未见母亲,母亲老多了,额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珠儿更枯涩了。
“你怎么不在关中侍候关老爷独自回来了呢?”
周勃听了母亲的问话,鼻子一酸,扑到母亲怀里号啕大哭起来。母亲好不容易才劝住周勃,周勃随将关羽战死之事尽诉于母亲,母亲听毕,娘儿俩又抱头大哭一场。不觉东方已晓,周勃甚为疑惑,便问母亲:“娘,孩儿昨晚入夜还在为关公守灵,今早怎么竟在家里?这千里之遥,怎么会片刻即至呢?该不是孩儿仍在梦中吧!”
母亲安慰周勃说:“这哪里会是梦呢?你分明已回到了娘的身边。你若不信,让娘咬咬你的手指头,如若你觉得疼痛便不是梦——梦中伤了指头是不痛的。”母亲说完,拉过周勃的手指头慢慢用牙压挤。
“哎哟,好痛呀!”
“这次你信了吧?你看,那火红的太阳已升起来了,梦中的天气总是阴沉沉没有太阳的;还有,你看,咱这庭院,全是关老爷着人帮咱修的。”
周勃四处一瞧,如母所言,方知不是梦。想起夜间之事,认定是关公显灵,用自己的赤兔马送他回家……再瞧瞧门外,还靠着关公送他作纪念的两根轿杆呢!
周勃痛定思痛,把关公送他的两根轿杆靠在堂屋后墙,每天对着它烧香磕头,有时还对着它流眼泪。
转眼间又到了春天。春天是老百姓最难熬的季节,俗称“春荒”,即青黄不接,十家有九家缺粮。周勃家也一样——粮无半斗,糠无半袋。周勃决定携母出外乞讨。临行前,周勃对着轿杆拜了三拜,说:“大将军,周勃要背老母出外乞讨,暂不能在家供奉你香火了;待麦子黄了,俺再回来拜你!”
周勃拜完,爬起再望轿杆时,不禁大吃一惊:轿杆陡然变成了两棵绿油油的小树。近前细看,不仅轿杆变成了绿色,那杆子周围还向四周斜生出许多莴苣似的茎叶,绿油油的,煞是好看。周勃惊喜地告诉母亲:“一定是关公显灵了,要不,枯轿杆何以逢春发芽?容我在关公面前占上一挂,寻个根底。”母亲连连点头称是。于是周勃找来纸笔放于两根轿杆之间的香台上,然后跪拜焚香祷告,:“关将军在上,你虽归天却时刻关怀草民,今你轿杆陡生生命,小人不知何意,望将军赐教。”
周勃闭目祷告数遍,睁眼看时,那白纸上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周勃捧起细看,只见那纸上写道:“关云长升天为仙,深受众神拥戴,玉皇大帝赐我蟒袍玉带,我欲不受,玉皇大帝授我机宜,言此蟒袍玉带可变化生命,拯救苍生。今将玉带披于轿杆,轿杆即变绿长出生命。此生命长于轿杆之上,故称‘苔干’。此‘苔干’一年四季皆可种植,叶茎皆可食用,待含苞时,留少许作籽种,其余收割。收割后,去掉叶子,再去外表,将其茎肉以刀利成丝条晾干食用。此菜香脆可口,可上贡于朝庭,让朝庭赏赐百姓。”
周勃看完,再望那“苔干”时,顶端数颗已含苞孕花。遂按关羽嘱咐,将顶端数颗留作种子,其余割下依法制作苔干,吃起来果真香脆可口。周勃将吃不完的去市上叫卖,初不为人识,日久,富贵人家争相购买。周勃放弃乞念,将籽种小部分自己种植,其余分送乡亲,不几年,下邳已普种苔干……魏、蜀、吴诸国人相继来邳贩卖。晋时,下邳一财主为讨好皇帝,选其优质苔干,用丝绢包裹进贡给武帝,武帝大悦,遂赐名“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