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綦毋潜落第还乡,怅然叹道:时命不将明主合,素衣空染洛阳尘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唐朝诗人綦毋潜所交往的,当然也是一些诗人同道为朋友。名单一列,大多名著当时:李颀、王维、张九龄、储光羲、孟浩然、卢象、高适、韦应物,可谓精英荟萃,群星闪耀。
只不过,开元九年(公元721年)时候的綦毋潜,与友人王维的幸运相比,自身的前途还是比较黑暗的。因为当年科举开考,王维高中上榜,他却黯然落第。虽然王维安慰:“吾谋适不用,勿谓知音稀”(《送綦毋潜落第还乡》),其内心的失落还是无比强烈的。
《早发上东门》
【唐】綦毋潜
十五能文西入秦,三十无家作路人。
时命不将明主合,素衣空染洛阳尘。
这首《早发上东门》,又名《落第后口号》。或许,只是对朋友真诚关心的回答;又或者,还有一点儿其它的东西藏在里面。谁知道呢。上东门,也叫“建春门”,洛阳城共建有十二城门,东面三座,靠近最北边就是“上东门”。
在这里,“十五能文西入秦”中的“十五”,和“三十无家作路人”里的“三十”,它们其实是相对,但是都并非确切的指数。“十五”仅为说明诗人早慧,富有才华;“三十”则意在指出时间的漫长,被白白浪费虚耗,却一事无成,功未立,业未就。早年的惊艳和当下的黯淡,鲜明对比之下,益发显示了诗人落第后的郁闷之情。
“西入秦”则是引用了苏秦的典故。苏秦本为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当初为了获取功名,曾经西向进入秦国,拜见秦孝王进行游说,最终成就出来一番伟业。诗人心向往之,怀着同样的追求目标和理想抱负,从家乡来到洛阳,期望能够建功立业。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充满了骨感,硌得人咬牙切齿,痛得人够呛。诗人多年滞留在洛阳城中,无法得到权贵赏识,无法进入朝廷,无法融入社会,始终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路人,像水面浮萍一直在漂泊。个人身世,足够凄凉。
此处的“无家”和“路人”,或许在诗人的真实想法之中,并不能当作特定的指向性目标。如果要说得恰当一点,它们更像是一个灵活的比方,是诗人在自身现实基础上,专门塑造出来的虚拟人物。在真真假假中,虚虚实实间,意图把没有本身收获后的落魄模样,形容得愈发悲剧一些。
失败者总是需要找出几个失败的理由,以此用来安慰和平衡失意的心情。在“时命不将明主合”中,诗人列出了两个原因:一个是明面上的“时命”,就是通常俗话所说的“命不好”;另一个就比较隐藏,“不将明主合”,没能得到圣明君主的征用。借口不用多,两个就正好;人生就是如此难过。
诗人的失落之情,是建立在怀才不遇的想法之上的。由于在统治阶层的重压之下,根本不敢斥责君王的昏庸,所以只能自我开导,自我埋怨:“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吕蒙正《寒窖赋》)。甚至连明目张胆的怨言,都不敢轻易地流露,还必须强露笑颜称昏聩的那一个为“明主”。真是赤裸裸的嘲讽;对自己,对命运,对人生,对整个世界,或许都有。
在“素衣空染洛阳尘”中,诗人抛弃了戴在脸上的面具。“素衣”代表着自身的高尚情操,还有远大的政治期许。可惜“不将明主合”,所以只能“空染洛阳尘”。理想被他人轻易践踏和遗弃,最终抛掷如纸屑,轻飘飘无所依仗。甚至,还受到一定污染,平白弄脏了自己。
诗人的心终究是不甘的。他再也难以忍受这种卑微与怯懦,于是不由自主地泄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以及由此产生地对曾经向往的那些东西的厌倦和憎恶。这种情感的产生是真实的,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过漫长的“三十无家作路人”之后,才能慢慢堆积起来的。
诗人巧妙使用数字,在虚实之间,灵活地把握着、忖度着相应的心理需求。数字只是对自身生涯断片之后的精准描述,毕竟怀才不遇的经历才是需要人去注目的。可是现实却高筑隔阂之墙,窒息着奋斗者的呼吸,在挣扎中遗留下来的、让人怀念的,也不过是白衣飘飘的少年时代,那一点儿曾经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心志。流年似水,素衣也会沾染红尘吧。那个时候,我们到底还能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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