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还有这一法
(一)滋阴以发汗
滋阴,乃常用治法之一,它不仅用于内伤证候,同时也用于外感疾患。明、清以来,滋阴法更广泛应用于温病,如滋阴降火、滋阴通便、滋阴解表等。但在实践工作中,都是以滋阴药通过配伍方式来完成。
就滋阴解表而言,《通俗伤寒论》中的加减萎蕤汤以有滋阴作用的玉竹与有辛散功能的葱豉同用,从而达到滋阴发汗解表的目的。此外,我们在临床工作中,还发现在某种情况下,虽单纯使用滋阴剂,不参发散之品,其结果亦能得汗而热退。
【例一】一女性,54岁。就诊前两旬曾罹冬温犯肺之证,愈后未几,不慎感寒,以致始则形寒,继则热炽(体温39.6℃),无汗,头晕,咳逆甚盛,痰色黄稠,口渴喜饮,脉象浮数,舌边尖俱赤,苔薄白而干,显系前次温邪已耗肺津,是以发病3日,即有伤阴之征。法当滋阴解表,方用俞根初氏加减萎蕤汤。服1剂后,汗出遍体,热退十之八九(体温37.3℃),续服2剂,热悉退,咳亦减。共服药5剂而愈。
【例二】一女性,48岁。患者产育7胎,营血已耗。咳喘9载,肺阴久伤。自述发病以来,无分夏冬,时轻时重,迄未安宁一日。阅前医用药,率为小青龙汤、苓桂术甘汤之类,然每服必剧,甚则不能尽剂而中止。迩来燥气加临,不特咳喘转增,且身热不清(体温38.7℃),无汗,面赤,烦渴,喜凉饮,唇干裂,喉中漉漉有声,而咯痰不爽,痰白而粘,牵连不断,夹有血丝,脉象细数,一息六至,舌光赤无苔。
证经8年,肺胃之阴伤匪浅,遵“热者寒之”,“燥者濡之”之意立方,用喻氏清燥救肺汤合雪羹汤增损。服1剂后汗出至足,身热悉退,喉鸣若失,咳痰渐爽,喘势亦衰,复诊仍宗原意立方,共服药5剂,仅咳嗽未根治,它无所苦。
【例三】一男性,29岁。温病三候有奇,形寒早罢,身热炽甚(体温39.4℃),无汗,渴喜冷饮,饮水无多。就诊前5日一度神识不清,暮夜谵语。今则语言清楚,面色略红,耳鸣,脉虚数,舌绛干,唇焦齿燥,苔薄黄少津。下焦阴气不足,中焦邪气有余。法当滋下清中,方用玉女煎合增液汤去牛膝,加甘草、金银花、粉丹皮、青蒿梗、竹叶。
1剂后额上已经得汗,汗可湿手。惟热不为汗衰(体温39.2℃),渴饮如昨。若谓阳明热盛,断无服石膏而不应之理。考恙已逾三候,况温邪最易耗阴,观其虚数之脉,绛干之舌可知。夫阴伤,阳必亢,此殆热恋不退之由欤!所虑者,肝肾已伤,慎防动风之变。幸舌未卷而囊未缩,神志依然慧爽,陷象未露,或可有救。遵内经“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之法立方,方用吴鞠通加减复脉汤去火麻仁,加熟地黄、天冬、鳖甲、竹叶,同时加倍滋阴药剂量。
此方服1剂后,汗出颇多,湿衣沾衾,尔后熟寐至晨,脉静身凉(体温36·4℃),略渴,不欲饮,虽神疲懒言,却无所苦。舌仍绛,已有津。于前方中参入益气之品,滋阴药减为半量。此后即逐步复原。
通过3例治疗的过程,获得了三点体会:
(1)3例同用滋阴之剂,虽方药不一,但其后果都是汗出热退。例一方中有薄荷、豆豉等发散之品,服后理应得汗。例二方中有辛凉的桑叶与辛寒的石膏,桑叶具散风之功,石膏有解肌之能,因而药后得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例三初诊时亦曾使用石膏、青蒿之属,服后汗仅见于额上,身仍灼热,二诊时纯用滋阴之剂,无一发散之品,相反却汗出遍体,一服病退,其故安在?个人考虑,得汗之机理大体有三:①腠理发泄;②阴精为材料;③阳气为运用。
例一滋散并施;例二寓清热于滋阴剂中,且略有散之功能。两者同具得汗机理中第一、第二两项条件,因而得如愿以偿。例三病过三候,邪气本衰,其热恋不退之来由,初步认为是因阴虚而阳亢,非阳明实热可比,故用石膏而不应。初诊方中虽有生地、元参、麦冬、知母等滋阴之品,然剂量较小,以此用于阴气大伤之患者,尚不足以制其亢阳。且此证无使用发泄腠理药物之理,而汗出之材料——阴精又不足,故仅得额上汗出而病势不减。
二诊时根据《内经》“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和“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的指示处方,去石膏、青蒿、银花、丹皮,加熟地、天冬、鳖甲、白芍以滋填肝肾,复入阿胶血肉有情之品以养阴血,再制大其剂,务使“阴平阳秘”。此亦“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意。药后阴气已生,得以配阳,于是阴阳和,营卫调,汗源备,腠理开,终至汗出病除。可见例三得汗之由,实因补充其材料和泉源所致。
(2)当首次运用类似例三的治法而得汗时,尚以为事出偶然。以后每年均有一些此类病例发生,方予留意。通过近年来的进一步观察,又发现热势较甚者(体温约在39℃以上),用此法而得汗之例数较多。至其原理,姑假定为:热甚者阴虚甚,郁亦甚,一俟大滋其阴,于是阴阳交泰,郁极而通。
(3)温邪最易伤阴耗液,治疗时需要步步顾其津液,所以有“存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之论。但是存津液的手法,并不限于滋阴一个方面,用大承气汤急下以存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由于滋阴药有滋腻留邪之弊,所以凡无伤阴见症者,虽病温亦不宜使用。有阴伤现象时,亦应区别情况,选择药物。
如例一虽见舌赤及薄白而干之苔,但病仅3日,外症尚未尽除,故用滋阴解表一法。根据《温热论》指出“若白干薄者,肺津伤也,加麦冬、花露、芦根汁等轻清之品,为上者上之也”的言论,于是滋阴不用填下的地黄、元参,而用润上的玉竹、麦冬、沙参、芦根;解表不用辛温而用辛凉,如薄荷、豆豉之属。
例二乃阴虚之体,加之秋燥袭入,肺胃热炽,阴气更伤,无怪其脉细数而舌光红,故其滋阴药的使用,较例一更深一层,另入石膏以清肺胃。
例三唇焦齿燥,脉虚数而舌绛干,其阴伤程度最深,且邪少虚多,病位在下,故用药既不同于例一的润上,也不同于例二的兼滋中上,而以熟地、元参、天冬、白芍等填补下焦。
于此可见,滋阴法的运用,既要辨其有无实邪,又应区别阴伤部位,才能获得预期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