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乡情·父亲节特刊 韩秀媛 | 我的眼中,你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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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觉得,父亲是个刚毅的男人。20多岁时,上山扛过木头,下乡种过农田,当过工人,还带过知青。.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偶尔会讲起那些往事,比如,在野外过膝的雪地中跋涉,据木头,再扛到山下;睡在雪地的帐篷中,啃冻馒头,吃冻土豆……我没去过山上,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只当做久远的、好玩儿的故事来听。长大后,回忆起那些故事,再看看他过早弯曲的脊背,我才渐渐懂得,年轻时的父亲挨过许多想象不到的艰难和困苦。.80年代初,已经是农机局团委书记的父亲因为材料写得好,字又漂亮,被调进机关单位,成为国家干部。.和父母聊天时,母亲常常提起从前的艰难岁月,满是对父亲的心疼和对生活的感慨。每聊起那些话题,父亲常常会说,那时年纪小,累了,睡一宿觉就又精神焕发了。再说,年轻时不受累,老了该遭罪了。.命运对任何人都是公平公正的。许多年之后,我常常记起父亲那番看似简单的话,细细品味其中的人生哲理。.我是父母的独生女儿。看得出父亲对母亲有很深的感情,当然,父亲也很爱我。父亲心中有两支花,一支是母亲,一支是我。他就像一棵大树,为花儿送来阴凉,遮风挡雨。.那年参加高考后,我等了很久才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是一所不太理想的大学,我丝毫没有喜悦之情。.当时父亲没有任何责备或惋惜的话,反而鼓励我说,因为历史原因,他这个老高三没有机会上个大学,他女儿要比他强得多,能考上大学就是好样的!.那年月,父亲工作很忙,下乡办案,加班写材料,经常工作到深夜才回家。我离家之前,父亲很少加班,回家就扎进厨房,变着花样地做我喜欢吃的饭菜,还帮我整理了一大袋生活用品。临走前的那天晚上,父亲突然改变了主意,要陪我一起到学校报到才放心。.那是个初秋的早晨,天空灰蒙蒙的。火车开动时,淅淅沥沥的滴起了小雨。远处的稻田泛着金色的波涛,雨点敲打着车窗,视线渐变模糊。那个温暖的家与我渐行渐远。.办完了入学手续,一切都很顺利。吃过晚饭后,父亲要乘晚上的火车回家了。.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吃部里,父亲点了两个菜。可他自己却不吃,一个劲儿的给我夹菜,默默地看着我,眼睛红红的。我不敢看父亲,捧着碗,低着头往嘴里塞着东西。喉咙里有一团说不清的东西卡在那里,我有些哽咽。.雨渐渐停歇了。秋雨将那个风沙很大的城市仔细地刷洗了一番,崭新而又陌生。天空显得格外高远,空气中飘荡着陌生的冷清。父亲该回去了。我送他到校门口。父亲喑哑着说,回去吧,早点儿休息,学会照顾自己。.华灯初上的陌生街头,在稀落的人影中,我孤单的站在那里。望着世界上最爱我、最疼我的人的消瘦背影,卡在喉咙中的那团东西涌了上来。我在心里一声一声地喊着“爸、爸!”泪水蜿蜒而下。暮色中,那个微驼的背影停下脚步。可是他没有回头,抬起胳膊抹了抹。.紧张忙碌的大学生活开始了,那段时间,我明显的瘦了。龙沙公园里,古树参天,落叶纷飞。我冲着相机镜头,鼓起腮,努力地笑着。我将那张照片寄给父亲,告诉他一切都好。.很快便收到父亲的回信:知道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看到照片后,觉得女儿有些胖了,我高兴地掉下泪来……想到爸爸潸然泪下的样子,我也禁不住落下泪来。.参加工作后不久,我迎来人生的又一个转折——我要结婚了。.在那个风轻雨柔的季节里,父亲放下手中的工作,忙里忙外地为我准备嫁妆。他买来家电,送到新房,逐件调试好。电视屏幕闪烁,映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我猛然发现他苍老了许多。.那个时刻还是来了。在婚礼进行曲中,父亲挽着我的手缓缓地走向台前,将我的手交给了我面前的那个男人。父亲冲我点点头,微笑着,转过身去。在主持人高亢激昂的祝福声中,在亲朋好友雷动的掌声中,我的眼中泛起了泪花。从此,我就要离开那个生活了20多年的家,离开父亲,离开母亲,开始新的生活了。泪水滑落在白色的裙袂上。我抬起泪眼,寻找熟悉的目光。当我们眼神相碰时,我看到父亲眼中涌动的泪光。.饥寒交迫时,艰辛困苦时,任何恶劣环境下,他都未曾流过泪,却在陪伴女儿成长的岁月里,流过欣喜的泪、心酸的泪、不舍的泪——父亲把眼泪都留给了她最爱的人……父亲心中有两支花,一支是母亲,一支是我。——韩秀媛
||作者简介韩秀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作协会员,黑龙江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3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散见《散文选刊》、《山花》、《飞天》、《啄木鸟》、《中国火炬》、《中国文化报》、《散文家》、《人民公安报》等报刊。散文入选2014年度、2015年度《公安文学精选》、《爱莲说·中国廉政文学作品选》等书。出版散文集《等风吹来》,第七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