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两竿去
掐指算来，我的钓龄已断断续续数十年。但钓技不精，装备亦简陋，充其量算是“三脚猫”功夫。入行后鱼获甚微，从没上过大货，有时空手而归，连够熬顿鱼汤都是奢望。我对垂钓不痴不迷，懒得去煞费苦心，高兴了就去甩两竿，纯属业余爱好，无师自通。小城南郊，原有大片上农下渔台田。一个南北狭长的废弃鱼塘伏卧在下面，正是新手练竿的好去处。附近钓鱼迷们一旦手痒了，经常到此甩两竿，休闲消遣，方便又过瘾。世代趴洼的村民们，辛勤耕耘在这片退海盐碱地上，日复一日地土里刨食，年复一年地广种薄收，靠天吃饭，难以致富。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久。大家集思广益，因地制宜，在低洼地带掘沟成渠排碱，挖土成塘放养鱼虾，堆土成基种田。台田近两米高，呈梯形。土里盐碱随水分逐渐下渗，改为良田。这一伟大创举，是渤海沿岸的一种特殊耕作现象，是黄河口人与大自然和谐共生的一大农业特色。又苦又涩的碱水塘里，生长着一种狗杠鱼，亦称逛鱼、沙光鱼、油光鱼，头大、嘴大、肚子大，通常在海沟子、虾池子的淡咸水里繁衍生息。传说中，它一向高傲自大，口出狂言：一年长一尺，百年长过老龙王。东海龙王闻后怒火万丈，一气之下把它封为龙尾鱼，当年出生后产完卵即死。它属杂食鱼，吃食凶猛粗放，逮啥吃啥，狼吞虎咽，是个愣头青。它属直肠子，饭量大，长得快，但个小腰细，最大的不过斤儿八两。它的鱼鳞细小，肉嫩肤薄，秋季正肥，吃起来汁鲜味美，有“正月狗杠熬鲜汤，十月狗杠赛羊汤”一说。它头脑简单，人称“傻年逛”，是典型的一根筋。你前脚扔下鱼饵，后脚保准能接着抬竿，甚至可一竿双钓，恰似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初钓者一般不会空竿，难免产生“瞎猫碰上死耗子”错觉。受朋友影响，我跟风学垂钓的欲望愈加强烈。一次去威海出差，在韩国城一次性批发了五根进口鱼竿。赠送给亲朋好友三根，留下两根自用，这下可派上了用场。在一个悠闲的周末，好奇心迫使我骑车前往，试试鱼竿，练练手。受高人指点，垂钓时务必避开高压线，安全第一。小城因油而生，地处油田建设腹地，周边高压生产线七纵八横。一不小心触碰，会遭受电击，轻则致残，半死不活；重则性命难保，乐极生悲。钓鱼有风险，甩竿须谨慎。我先瞅了一眼上空，确定头顶上安全无疑后，才甩出了学钓第一竿。我在一棵柽柳旁选好钓位，挂上蚯蚓，下竿开钓。万事俱备，只欠来鱼。我神经兮兮地盯着水中一点红梢，随即进入无我状态，全身心享受着钓鱼过程。初学垂钓，不得要领，难免手忙脚乱，换饵时还是让鱼钩“咬”破了手指。几经折腾，几条狗杠鱼轻易到手，我无形中提升了垂钓自信心。老家的永新河，自南而北在村西头淌过。引灌的黄河水一米多深，甘甜清澈。一拃长的翘嘴鲢在水面尽情游荡，鲫鱼、鲤鱼、草鱼蛰伏在水底，汩汩冒泡。岸边杂草丛生，野花盛开，招蜂引蝶，远离喧嚣嘈杂，是个天然的钓鱼场。我在斜坡的平缓处选好钓点，摆好马扎，安装鱼护，调整浮漂，挂饵，打窝，一番神操作，一气呵成。淡水里钓鱼，通常使用台竿，蚯蚓作饵即可。我甩竿下去，单眼盯着水面，静待鱼儿上钩。不一会，浮漂上下窜动，一扬竿钓上了一条鲫鱼，鱼尾还夹着一只小螃蟹。高兴之余，忽闻脚下咝咝发响。低头一瞧，一条小蛇正愤怒地吐着信子，吓得我旱地拔葱般蹦出好远。草蛇也同样惊恐万分，慌不择路地飞窜到水里，呈S型游走了。一个初冬的下午，暖阳高照。我闲来无事，受邻居诚邀，一同前往草桥沟去甩两竿。他虽年过六旬，但精神矍铄，心灵手巧，从乡镇退休后搬来小城居住。他习惯使然，常年在城郊开荒种地，既强身健体，又可打发时光，还能收获几麻袋五谷杂粮。他自幼在海边长大，逮鱼摸虾相当在行。据说还会看鱼溜，是个典型的“鱼虫子”。他也初学钓鱼，垂钓兴趣虽不及撒网打鱼，但闲暇时依然学着郑板桥“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钓竿”，精心自制了一根鱼竿，又粗又笨，蛮有意思。骑车来到草桥沟畔后，邻居先撒网逮了几只草虾。我俩用虾作饵，分头站在水边甩竿垂钓。不远处的沟帮上面，坐着一位钓鱼高手，装备精良，技艺娴熟，坦然自若，一甩手把海竿放到十几米远的沟中心。瞧！鱼线的这端连着智者，那端牵着愚者。一个在明处，高高在上，稳坐钓鱼台；一个在水下，围着诱饵打转，相互较劲，斗智斗勇。一个不松手，一个不松口，又干上了。铃铛一响，高手随即提上一条鲈鱼。不一会功夫，轻易入手了二十余条。我俩仅钓了两条小鲫鱼，面面相觑，可怜巴巴。看来钓鱼本领比人家差得绝非一星半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一点不假。邻居惯于在海边撒网打鱼、插网粘鱼，原本对钓鱼这一细活就不屑一顾。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干脆脱去外衣，穿着秋裤蹚到河里撒起了网。我连忙收起鱼竿，帮他在岸边捡鱼。最后他把逮到的二斤多杂鱼全送给了我,礼轻意重。我连忙回赠了一只碳纤维鱼竿，以示答谢。现如今，小城扩容迅猛。在昔日的台田上，规模最大的住宅小区拔地而起。废弃鱼塘也被疏浚为环城水系，贯穿小区南北。护城河岸用石头衬砌，用花草点缀，多了些人造景观，增添了灵气，聚集了人气。闲暇之时，居民不出小区即可垂钓，坐看风景，尽情享受着碧水蓝天。不少钓友慕名前来，有的同时支起两三根鱼竿，点上一支香烟，静观浮漂，心无杂念，垂钓不辍。有的白天忙碌，晚上换上荧光浮漂，相约到此甩两竿，享受垂钓之乐。有的干脆把到手的小鱼又放生，劝人莫吃三月鲫，不为得鱼而钓，而以修身养性为重，真心享受那份休闲、那份心情、那种乐趣。
作者简介：回眸，利津县人，文学爱好者。工作之余，喜欢看书、写童年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