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马:淡然中的敏感

我和很多人一样,读诗集从不在序或跋上花时间,原因很简单,序或跋大多都是溢美之辞,即便批评,也是蜻蜓点水地装模作样几句,像是怕得罪作者。

文人之间,难免要评头论足,侯马是为数不多没中枪的一位。

所以找来侯马的诗,意在探个究竟。初读侯马的诗,第一个感觉却是——“看不懂”,顿生失望——这是第一波。

这第二波,又很快推翻了第一波。当我把这本群众出版社出版的《侯马诗选》里的诗看了几遍以后发现,他的诗大多是简单的叙述,没有细腻的描写和情愫的渲染,也没有凌乱的或是缤纷而做作的意象,倒是干净,于是萌发好感和再阅读的兴致。

实际上在我看来,他的诗更像是一本小小说,或者是纪实类的文学作品集,是他的成长、工作及生活的回忆和记录,都是朴素的大实话。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真实的笔触,贯穿了他所历经的时代,也是我历经的时代。但通常,人们却总是被某些记忆纠缠着,而侯马却用诗歌与之共同生活。每个人的生命都被时光消耗殆尽,有梦,无梦,在这个阳光和雾霾交错的天空下,活着活着,人们就忘记自己曾经想要的是什么了,恍惚之下忘了初心。

侯马的诗,也许需要你同样的也经历过那些年代,才能看明白,就好像是曾经发生在我的那些年代里的平常事件,误打误撞到了侯马的笔下。事实上,我曾偶尔忆起的那些过往,在侯马的诗里,会影影绰绰地闪现。有时会蓦然地“懂”,或者说是一丝突如其来的触动。读过侯马的一首长诗《小柿子》,在他的坦然叙述的那个童年事件里,我读到了侯马的“残忍”。在他童年时的“暴力”发生过的三十年后,在他对那个事件的淡然而漫长的叙述之后,他说:

当年

我能这样欺压他

绝非一己之力

现在,有时也麻木不仁地

助纣为虐

……

他贴近现实、根植于现实,却又是超现实的。侯马的职业,会让他比我们更多地“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还有更多的仇视、无奈、冷漠……但又有谁能如此坦言自己的“助纣为虐”,而毫无冠冕堂皇的借口?

侯马在我心里掀起的第三波,是我出差数日回家,一路感慨之余,再拾起《侯马诗选》,不由令我忍不住向他致敬或深深鞠躬。

第三波远不是一个读者和诗人之间如彩虹般浮现了对话直通车所带来的愉悦那么单一,而是两个陌生的灵魂,可以毫无掩饰、毫不虚伪地相互倾诉的痛快。侯马用故事的“真实”不动声色地完成了诗意塑造,这种表达看似粗糙,但反刍之后,诗意挥之不散。

别林斯基说:诗人用形象来思考;他不证明真理,却显示真理。

侯马的诗也是如此,或长或短,分行抑或不分行,都是侯马对时代的体悟,是他在写作时独有的脉搏律动和呼吸节奏,由此我想这也许并非是侯马在写作时刻意地想做出某种“先锋”的尝试吧?当然有人会觉得侯马的诗“显示真理”有点夸大其词,但从他的诗里看到些微的人性的阴与晴,世道的冷或暖,也能在某种程度上证明自己并非行尸走肉,还有机会在放过一切之前,自我救赎。

诚然,任何艺术表现,都会有它避免不了的缺陷,而这种缺陷,却恰恰避免了诗歌风格的同质化,无意中形成了独到的创作个性,使之不会在当今的茫茫诗海中沉船。

侯马,1967年12月出生于山西省新绛县。1985年至1989年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获文学士学位。1996年至1999年就读于北京大学法律系,获法律硕士学位。1980年代末开始现代汉语诗歌创作,1990年代在《一行》、《他们》、《葵》《诗参考》等诗刊发表诗作。九十年代诗歌代表人物。现居北京。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