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文章】晚风随笔(21—25)
晚风随笔(21—25)
杨逸明
(21)
十多年前有个狂妄的小子对我说他要拯救中华诗词。我说,汉字不灭,中华诗词不会亡。我感到是中华诗词拯救了我,我可拯救不了中华诗词。中华诗词是我的事业,信仰,宗教。聂绀弩、胡风、李锐当年关在监狱里还在写诗,他们不是为了拯救中华诗词,因为当时他们自己生命的存活都发生了问题,是中华诗词拯救了他们,使他们终于度过了劫难。和尚念经不是为了拯救释迦牟尼,而是释迦牟尼在拯救他。那小子听了我的话大概很生气,不久就在网上撰文造谣诋毁我,把我当成他“拯救”中华诗词的拌脚石啦。胡适说:“如果骂我而使骂者有益,便是我间接于他有恩了,我自然很愿挨骂。”如果他骂我后于拯救中华诗词有益,我自然也愿意啦。所以我没有回嘴。
(22)
几年前见一老先生字写得极好,我说:您老真是书法家!他说:“我不是书法家,我这只是读书人的字。”他并没想过要做书法家,但因为读书,也练好了字。写诗也是如此。不一定做诗人,但也会写几首诗。会写读书人的字和会作读书人的诗,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现代很多书法家、诗人还都不是读书人,所谓的诗人诗写得缺少书卷气,所谓的书法家手可泼墨却胸无点墨。
(23)
屈原的《离骚》中有三句诗应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第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无论人生还是学习诗词创作,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应该投机取巧,不可能一蹴而就。第二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是一种诗人的执着,也体现诗人的风骨。诗人要有才情,更重要的是要有风骨。第三句“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这是诗人的优良传统。诗人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诗人的“小我”要与人类的“大我”息息相关。诗人不是不可以吟风弄月,但是如果忘记民生,他不会成为一个真正有价值的诗人,一个受人尊敬的诗人。
(24)
诗词创作有三个层面:技术层面、艺术层面、思想层面。想从心所欲表达思想层面的“意”和艺术层面的“象”,不能逾技术层面“音”的矩。人的气通过笛子的孔才能转化成美妙的乐曲。对于诗词格律,有人主张传承,不主张创新;有人大谈创新,对传承不以为然。我觉得所谓创新,应该主要是思想内容和语言的创新,而不仅仅限于形式。当代诗词应该用旧瓶装好酒,否则就成了“瓶装水”。所谓旧瓶,就是旧体诗词的形式和格律;新酒,就是有时代特征的思想、内容和文字。我们只有酿出当代的好酒,装入严守平水韵的传统典雅的瓶子也好,装入时尚新颖的新声新韵乃至新诗的瓶子也好,都会有广大的品尝者。
(25)
有些当代诗词,“泪痕”,“伤心”,“断肠”、“青衫湿”,等等词语俯拾皆是,情绪很是低沉,却并不感人。屈原是因为“民生之多艰”而“掩涕”,杜甫是因为“国破山河在”而“感时花溅泪”、“凭轩涕泗流”,李煜是因为亡国而“垂泪对宫娥”,辛弃疾是因为面对“可怜无数山”的沦陷而“揾英雄泪”,陆游是因为“但悲不见九州同”而“悲歌仰天泪如雨”⋯⋯如果仅仅描摹伤心,却写不出伤心的理由,或者说出的理由一点也不充分,还哼哼唧唧,哀痛欲绝,怨天尤人,读者就会觉得你在无病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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