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沟峪
我的老家在竹沟峪口,是一个很精巧的山村,蜗居在峪口的坡道里。全村六十几户人家,散落在白杨泉,王家岭和河东岭上三块儿地方。
终南山北麓众多的峪口里,竹峪只是一个很小巧的峪口。这峪口往里面走究竟有多么深多么远,我现在都没弄清楚。据说终南山里隐居的高人有5000之众,竹峪口里面有多少高人,我也弄不清楚。大概,高人都是不愿意叫人弄清楚的,竹峪口也不太愿意叫外边人弄清楚她。
竹峪口东西两边的峪口,都是土多石少,雨天黄泥路黏得无法行走。竹峪口里面是石头山。石头是一色的油饼层儿,揭下来就是平整的一整块儿。树们草们花们就打石缝里扎进去,然后直直地挺起来,在风里摇摆招展灿烂。路是砂石路,风化的石头成了大大小小的砂石,温顺自然地匍匐在行人常走的路上;砂石是一律的青蓝色,细碎干净。人走在上面,脚板很舒服,身心很畅爽。
我小时候曾经沿着砂石小路往里面走过,大概二十多里吧。一路槐树成荫,鸟儿斜飞;沟涧里的流水汀汀泠泠的,跟细碎的鸟语和悠长舒缓的蝉鸣应和起来,那就是一曲壮观的大自然交响乐。
我本来是要跟着大人们去摘八月炸五味子等等山药山果的,结果一路上悠悠荡荡地东看西看,爬上爬下,惹得大人们不停地催促。后来,到了二十多里处就走不到了,坐在路边树荫里的石头上,等大人们采足了竹笼接我一起回。
听说我们到的那个地方离观音山还有一大半路程,还要爬曲曲歪歪很陡峭的羊肠小道,我一下子头皮发麻,两腿打软,不敢再央求奶奶带我去观音山玩儿了。
五味子是药,但正红的时候很好吃。我们对那个很感兴趣。弄了先吃够,然后再把其余的晒干,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药材,然后在隔壁买书本和笔。
我们在竹峪口里面山上挖的药材里,数柴胡最多。深秋近冬时节,草木凋零,柴胡的根部在砂土里长的正好——粗,长,药性最好,药铺里的伙计特别喜欢这样的柴胡。
这个时候的柴胡好找,好挖。我们随身带着竹笼和小镢头,稍微挖几下,捏着柴胡秧子抻着劲儿猛一提,柴胡就乖乖地整根儿从砂石里钻出来。——我们很轻松就能弄满一竹笼柴胡,回家晒干积攒下来。大概,一个月多就可以装满满一布袋干柴胡,约么二十多斤,可以卖到四五十块钱。
那么多钱,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呢。我把整钱装进胸口的衣兜里,回家交给母亲。零钱用来买书。——我喜欢看书,《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中学生作文选》等等买书的钱,很多都是这样得来的。
我贪书的习惯,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自己劳动的辛苦自己知道,劳动得来的成果就倍加珍惜。那些书,我都给包了封皮,跟学校发的课本一样爱惜。
山养人,水也养人。我们吃的是白杨泉水,我们靠的是竹峪口里面的山长大的。
在外工作了三十多年,出门必须戴口罩,上街堵的人心慌眼乱。我越来越想老家所在的竹峪口那个地方了:空气清洁纯净得你张开嘴巴大口呼吸。
八月份,我把老家的房子装修了一下,名之曰“南山茅庐”,就在竹峪口二三里处。——原来,我的根一直就在这里啊!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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