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旧时光，放歌新时代”征文001】再做一回小偷
“回首旧时光，放歌新时代”征文——
再做一回小偷
龍兒
小时候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快快长大，挣很多很多钱，能买许多好吃的，能自己支配大把时光，光是想想哩就莫名地兴奋。于是，一边欢快地蹦跶着，一边又热切地盼望着。然而不知为何，及至真的长大了挣钱了竟又心心念念起童年那再也不可触摸的时光来。
孩提时代的物质条件相比现在而言相当匮乏，能吃者无非两分一包的杨梅粉，两毛一根的老冰棒。能玩者大抵是一串田螺，一个铁圈，甚或几粒石子，几个纸包。但那时农村晒谷坪的热闹景象不亚于现在的百富广场，十几个小屁孩轻易就能抬将起来，至于欢乐么，怕是全村的箩筐也装不下的。
往事就像是经年蛰伏的旧梦，兹要是一回首，总是能涌现诸多细节可堪慢慢嚼味。而对于一个资深的吃货来说，记忆深处最难忘怀的还得是那混合着烟味和孜然味儿的烤牛肉串。
打从爷爷那代开始，大伯、三叔、我爸还有好几个沾亲带故的亲戚都在两市镇或者廉桥街上卖烤牛肉串，偌大的一个“家族企业”四散经营着。我爸多在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挑着烧烤担子到廉桥街上烤串，一则不是农忙时节，有空；二则年后小孩兜里富余，有钱，对这等麻辣美味小吃一般都难以拒绝。每当大家都在欢欢喜喜团团圆圆过春节的时候，我们家已经齐齐动员起来在父亲烟熏火燎的叫卖声里开始挣取新学期四姊妹的学费了。
老爸一手摇着蒲扇把木炭烧得红彤彤的，一手不停地把烤串翻转腾挪。不一会儿，一串串鲜红的牛肉就在不停地炙烤、刷油（盐）、翻转中变得外焦内嫩，浓香扑鼻。倘或再撒上一点孜然芝麻之类，北风渐渐把升腾起来的烟火气吹散开来，顿时，整个街头巷尾都是烤串浓烈诱人的味道，一众小馋鬼顷刻间全都围了拢来。小串一毛，中串两毛，大串五毛，老爸烤的牛肉串不多一会就被哄抢而光。
老妈和我们四个自然是老爸的得力助手，老妈负责买肉切肉，我们几个则负责用竹签串起来。但那时年少做事颇不自觉，记得有一年正好热播《新白娘子传奇》，那时我们家还没有黑白电视机，经常串着串着就偷溜到邻居家去蹭电视看，往往看得正起劲就被老妈给拎回去继续战斗，过一会儿趁老妈不注意又偷溜出去，如此往复。后来老爸干脆用卖烤串的钱买了我们家第一台电视机和钻石牌电风扇，每天晚上几乎全村的孩子都来我家追八集连播的古装电视剧，我们几个甭提有多高兴和骄傲了，串肉的干劲也就更足了。
不记得老爸究竟卖了多少年的烤串，只记得能吃到自家的牛肉串也就那么零星几次。每当看到老爸挑着担子回来，我们都会一拥而上，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一点烤串可以供我们自己享用，而空空如也的箩筐最终堆满了我们的失落，只好默默祈祷老爸明天的生意比今天差一点，我们就可以品尝剩下来的依旧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牛肉串了。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爸妈枕头下的秘密，那里居然躺着好多一元、五毛的硬币!这可终于让我逮着了一个好机会，我偷偷地拿了几个跑到街上去，找到卖烤串的亲戚，硬要买他们的烤串吃。起初他们怎么也不肯收钱要送给我吃，我一再坚持付钱并叮嘱他们千万不能告诉我爸妈，终于让我可劲儿美美地吃了一顿烤肉串，那味道至今回味无穷。
不知道枕头下的硬币爸妈有数没数，也不知道那亲戚最后是否替我保密，反正爸妈并没有因此事责问过我。反倒是老爸往家带剩下的烤串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起来，碰上春节元宵还会买上一两支烟花回来，偶尔还会让老妈熏上那么一小块牛肉，配上芹菜一炒我能吃满满三大碗饭！
仔细算算，老爸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三年了，我们几个姊妹也是各自天涯。现在的我想吃多少烤串都不成问题，而每当我经过烧烤摊的时候，都会驻足观望，试图在似曾相识的烟火的香味里寻找儿时零落的记忆，却往往被蹿腾的烟火呛得眼泪直流——烤串，也竟再嚼不出儿时幸福满足的味道来。
如果可以，让我再做一回小偷吧！去偷回童年那份独一无二的记忆；去偷回全家人围坐一起谈笑风生的样子；去偷回只属于我和爸妈的秘密。
如果可以，偷走的那些硬币，我一定会悄悄地加倍还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