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宇平：落根水

落根水

封宇平

五月，于南方是初夏，于东北是开春，南方忙于栽种各种作物，东北的野菜刚刚上市。

不想在办公室久坐，信步下楼走走，发现应急通道出口边的野草茂盛的堡坎下，居然有被开垦的地方，一处整齐地出现了几排紫薯的藤蔓，一处刚刚冒出南瓜的幼苗。原来为了几个月之后的收获，严伟上周五劳作了一番，移植来40多株紫薯，撒下几十颗南瓜子，说是各出苗4-6根即可。这两种入夏藤蔓张扬的作物，既可以割取瓜藤吃鲜，还可以等到瓜熟蒂落，土壤的魔术，季节的慷慨，不忘本的小农尝试，不预期太多的收获。不说南瓜和紫薯的口味，有新鲜的紫薯藤，南瓜藤吃，也是餐桌上难得的美味。

南方的五月还是多雨水，严伟看到秧苗有干枯的叶片，懊恼移植的时候，没有给每棵苗浇落根水，原理和植树，移花接木一样，落根水不止是提供水源，还能溶解土壤里的可吸收物质，帮助植物迅速适应新的成长环境，多吸收大地的营养，以便茁壮成长，不仅成活率高，而且土地松软后，更快地发展地下的根须，储蓄营养和水分，保证生命周期的所需。一旦成活，生长起来就毫无止境，以至于不得不清理收割一些，以免过于茂密，消耗养分，不利于块根的膨胀。红薯地里，时不时要翻藤扯蔓，比扯猪草更容易装满竹篮。

紫薯就是块根，南瓜是果实，别忘了南瓜花也是可以吃的。以前去过母亲学校附近的村里，农民在生产队和自留地都会种上这几种藤蔓，有的还需要搭好架子，比如黄瓜，丝瓜，苦瓜。当年的红薯藤基本是喂猪的，这些年才成为农家乐的一道菜，口感也不错。小菜价格上涨之后，南瓜藤一度卖得很贵，剥皮的还收加工费呢。吃这些藤蔓，是人类吸收植物营养的需要，粗糙的南瓜藤，是很好的植物纤维，人们故意不嚼得很碎，靠他经过肠道，搜肠刮肚，清理油腻带走垃圾。是真正的绿色健康蔬菜。

想想东北五月，突然丰收的各种野菜，通化山野菜尤为出名，非油还因此搞过通化山野菜的秒杀抢购活动。出差带回长春的四、五种，放到冰箱里，依然按照南方的吃法，炒着吃，做成汤，感觉味道怪怪的，比不剥皮吃南瓜藤还尴尬。只好去请教东北的同事，山野菜要怎么做才好吃？他们非常惊讶，哪有把珍贵的山野菜做熟吃的？直接清洗，蘸酱吃，只有苦菊，可以炒蛋。就是要原汁原味，就是要吃新尝鲜。话说东北就是全球生菜沙拉的发祥地，山野菜历来就是蘸酱菜，东北大酱、黄酱就是最好的沙拉油。我只好通过比喻成南方的香椿，才让爱人明白山野菜的吃法。香椿才拿来炒蛋和闷蛋的，是唯一可以生吃的南方地三鲜之一。

看到严伟呵护的小片菜地，真想自己也开垦出一小块。还有一个朋友在自家的菜地为我栽种了土豆，这是儿子在东北三年多唯一喜欢的东北味道。土豆有很多种做法，怎么做，他都吃不腻。所以那个朋友在冬天送我萝卜，大白菜之后，预告了土豆。虽然早已远离农村，毕竟祖父一辈人还是生活在农村，随母亲住乡村学校的年龄，也等于生长在农村，对土地，对农作物，对农民辛勤的耕作，有天然的亲切感。

记得看《白鹿原》的时候，发现陈忠实所描写的乡村，没有政治意义的，阶级斗争的那种脱离实际生产的地主，主角们都是天天下地的，农业社会的生活资源，都来自土地的出产。陕西遍地的麦子，我只在吉林的白城去过真正的麦地。五月是起麦浪的时候，在南方则是水稻的稻香。水稻可能是浸泡在落根水里的作物，直到成熟。最原始的水稻，应该在沼泽地，至少是沼泽的边缘。直到可以收割前，水田才会排水。水稻最依赖落根水，落根水也最懂水稻。

以前也写过把事业当作自己的庄稼，走南闯北，可以说既种过东北的玉米，也栽过家乡的水稻，我的落根水就是我的安家茶。云南的普洱，福建的岩茶，安徽的六安瓜片，南方的土产绿茶，伴着工作地的水质，是我这植株的落根水。我直接饮用过白城稻田边抽取的含碱的地下水，啃过田边间种的香瓜。承包大片土地的是来自安徽的农民，异地劳动的共性，成为和他们打成一片的共同语言。他们邀请我收获的时候，来吃他们地里收成的稻米。哪知道回南方以后，吃东北大米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南方的同事不知道东北大米的香，就和他们不懂东北的山野菜是生吃的一样。

我们在大地耕作，给植株一勺落根水，就可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喻为事业，无论天涯海角，要扎根下来，就要给自己一杯落根水。无论是当茶喝，还是直饮生水，也是为了职场上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或许不再跨省漂泊，或许在油库干到退休，无论移植还是深深扎根于脚下的土地，我都会对落根水甘之如饴。再多的苦涩，也化作甘醇的蜂蜜，甜到心里去。

五月的天气刚开始热，东北的泉阳泉，长白山水已经和西藏的卓玛泉一样，成为非油饮水节的畅销产品。可以说泉阳泉，就是我们在长春安家的落根水。回家几年后，又想远游了，预约了年休假期的车票。模仿一首小诗，我是一棵长在家乡原野的树，开心时，开花；伤心时，落叶。我的根，浸泡在落根水中，水滋养了我，我是那茂盛的，每一片叶子都歌唱“为美好生活加油”的中石化绿色企业的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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