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讲故事的人,以及创造时间的人
徐东,祖籍山东郓城,现居深圳。出版《欧珠的远方》《藏·世界》《新生活》《有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旧爱与回亿》《大地上通过的火车》等多部文学著作。曾获新浪网第三届博客大赛最佳短篇小说奖、首届全国鲲鹏文学奖、东亚文都小说奖、第五届深圳青年文学奖、林语堂小小说奖、广东省第十届鲁迅文学奖等。
语言
用心获得的语言,是心灵融化了天地万物,世俗人情,语言从心中如小溪一般淙淙流出。用脑获得的语言,是大脑接受外界的信息,形成知识与理论,这样的语言缺少原创性,生命力。这两种语言的获得,对于一位作家来说,是杂陈揉合的过程。需要注意的是倾向性。
好作家倾向于用心写作,而不只是用大脑。经心的语言,在小说文本呈现过程中,更能体现出作家的鲜明独特的个性,反之则可能沦为被动地讲述一个故事,变得缺少想象力,创造性,作家的思想与情感也无法深入融合在小说中。
故事
作家是讲故事的人。
同样讲故事,安徒生有一篇童话叫《老头子做事总不会错》,拉格洛夫有个短篇小说《银矿》,他们就讲得不一样。《老头子做事总不会错》,让人读后能够觉得老头子和他的妻子是对贫苦却有趣、相互包容、恩爱的夫妻,那种感染力通过故事本身已经收到良好效果。安徒生那样讲一对老夫妻,把他对那对老夫妻的情感隐藏在故事中,他就是个讲故事的高手,是大师级的作家。写《银矿》的拉格洛夫,在那个短篇小说中,由乡村牧师给国王讲述了一个故事,故事讲的是当地几个人发现一座银矿后各自不同的遭遇,最终使国王明白了一个道理:财富不如人重要。这个故事具有哲理,具有思想性,可以给人以启示。黑塞也有一个短篇叫《内与外》,小说讲述了两个男人因观点不同而关系破裂,一个人认为“因在外者,必在其内”,一个人认为一件东西未必会影响一个人。同样给人以启迪。
上述三篇小说,未必侧重于塑造人物。并不是所有的小说一定要把重点放在人物塑造上。好作家一定是在通过讲故事,通过带有自己个人特点的叙述语调、语言来塑造自己,虚构自己。
拉格洛夫与写《王佛脱险记》的尤瑟纳尔,是瑞典的两位我非常喜欢的女作家,她们都是讲故事的高手。尤瑟纳尔要更文艺、文学化一些。《王佛脱险记》是尤瑟纳尔听了《神笔马良》的故事,产生了灵感。在这篇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这位女作家如何运用想象力的,她不仅让王佛成功从中国皇帝的皇宫中脱险,还让王佛的弟子林通过一条红色的围巾死而复生。她通过讲故事,表达了对权力与自由,艺术与人生的认识,最终使人的精神支配了一切,超越了现实。
如果说前面几位作家是非现实的,那么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中所描写的困境中的家将,以及鲁迅的《故乡》《孔乙己》中,所写的闰土的变化,孔乙己的落迫,为何又写得那样深入人心,并成为经典呢?这两位小说大师并没有则重于把故事讲得多么起伏跌荡,他们则重于描写环境中的人,社会环境对人的影响,他们写出了人性在社会现实中的存在,人在成长过程中的变化。他们小说中的“真实”,是杂取种种人所获得的一种艺术的真实,小说中的“真实”,是作家生命中具有的“真实”的艺术还原,是作家生命精神与思想性的艺术呈现。
作家生活中所具有的“真实”,与生命精神中想往的真实合成一面神奇的魔镜,不仅照出了世间百态,还照出了人的情感与精神世界。作家的那面魔镜,正是作家的风云变幻的心灵。
艺术家
一般来说,赚钱不应该是一位从事艺术工作的人的目标,如果这个目标确立了,就难以再有纯净的内心,难以创作出真正的好作品。
一位成就卓越的艺术家,他具有反抗生活的强大力量。尽管他贫穷,没有地位,被人嘲讽,但他承受了这一切,他就是强大的。
艺术家的强大在于,他认为生活本身就是艺术,他为艺术而活。
艺术家要么单身,要么需要有一个可以忍受他在未来生活的女人——而这就意味着要忍受他在现实中的失败。
阅读
写作是一个慢工夫,即使你一天写一万字,其实也是慢的。
阅读也是慢的,即使你一天看二十万字,也是慢的。因为不管你是写作还是阅读,都是在思考与感受中进行,是你必须放弃外界的喧嚣与浮躁之后才能进行。你在写作或阅读的过程中同时也在化简与沉淀你的生活经验,你的人生感受,你的情感与思想得到了梳理。你会在讲速度的生活中感到留住了时间,在阅读时间。
写作对于作家来说,也可以说是在创造时间——他的世界中的时间,因为有读者的参与,创造的时间就真正存在。
阅读也同样在创造时间,创造属于自己的时间。这些时间被利用了,在生命中沉淀下来,让自己在生活中活得更加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