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醒未醒时想起某个人某个地方
在很多个将醒未醒的时刻我会想起某个人,某个地方,于是,那人,那风景就如在我眼前。那一刻会使我感受到,人活着不过是一种愿望和心情。
有一天中午和朋友一起吃饭时,我无意间把我的筷子递给他,把他面前的筷子拿了过来,意识到时,觉得很有趣,于是说,就像这筷子,你可能没有想到,你面前的筷子成为我的,我面前的却成为你的。吃过饭我们就分手了。吃饭的时候是中午,我感到困,又回家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天近黄昏。我躺在床上,不知道该做一些什么。
突然听到鸟儿叫,虽然天天都能听到,感觉却是好久没有听到过一样。鸟儿们的叫声急切,像一群鸟儿在争吵。听着听着,我也想学鸟儿叫。我想,我为什么想学鸟儿叫呢?
所有不确定性的物,最终会像成熟的苹果于某个时刻自动掉在地上。人类的思想和感情具有不确定的一面,某些天才的发现可以被视为是对不确定的事物的某种确定。天才都有一种天真的挑战既定世界的精神,他们并不认为已被命名,已被定意义的,已是真理的就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会感到自己的内心永远有一块洁净之地,那里有他们孩童一般的存在,那里是他们无数次博击现实又退守的地方。
楼下的那些鸟儿们并不见得是麻雀,或者正是那些麻雀,但我在此时排除了是麻雀们在吵闹。我需要不确定性的答案,来引出我对过去的记忆,对未来的想象。那些会飞的鸟儿们形形色色,在我漂泊的人生过程中,在过去,在现在,甚至在将来,象征着一切不确定的存在。
许多年前。我站在哨所边,长久地望着一片柳树林,望着树枝上飞来又飞去的鸟儿,望着那落光叶子的树不知何时又长出了叶子,望着远处的棕褐色,线条流畅的大山。我与山之间是青稞地、绿草场、白村庄、遍地的圆石头,以及一条流向远方的清水河。在我望着风景时,那些风景仿佛在等待着我说出。那时,我没有能够说出。从那时起,那些风光在我的内心里储存下来,在后来不时地被我想起。
过去都移植到了那个风光优美的地方。在我的想象中,在我的生命内部各种事物相互存在的奇妙关系中,那个地方却不时地在闪闪发光,照见我的孤独,照见了我。
在离开那个地方之日起,我并不确定已度过的,某些由那时想及的我的未来——有些未来也持续地在成为过去,与过去重合,混合在一起。我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我认识的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一些人,似乎都成为了我生命的部分。
到现在,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仍然不能确定,那些我试图确定的。但我相信,一个人的存在,也像某个地方的存在,会被自己,被别人有意无意间记住,并成为模糊的一种语言,一种色彩,一种味道,一种情绪,一种思想。想象拾起这一切,我不可能逃避我,也不可能逃避他人的存在。
我的心意沉下来,沉下来,又升上去。过去的那个地方,像一个人一样走过来了。接着,很多地方,很多人,以及,很多事,很多鸟儿一般的事物飞过来了。
我,似乎成为了一个地方。
我会使一些人在将醒未醒时分想起,而我无法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我带着深深的遗憾,面带忧郁地微笑着,想象到那些人,仿佛看到了我的脸。
一天,有一只鸟儿破窗而入,我看到它的飞翔,破开层层泛着涟漪般的空气,像过去与现在的一段岁月,栖落在我房间的书架上。这使我想到,世间的一切缘分,偶然中有着必然。
2007年1月13日
文学在改变着这个世界,可是很多人没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