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河道
(朗读者:赵朋)
洹水发源于太行山脉,曲曲折折东行五十公里,然后冲涮出一块小小盆地,孕育出安阳。安阳的老河道很多,特别是临近河北地段,干涸的河床宽敞平摊着,铺着一层青灰色的鹅卵石,小的如拳,大者如斗。
河边岗地,土层却肥却厚,生长着苇丛,布满了果园。到了秋天,近处苇穗银白,起伏如浪;远处果实彤红,殷殷似火。四围静稍稍的,诺大空间一点声响也没有,偶尔一两声鸟鸣明亮划过,消失在远处。
一切显得那样安详,平和。正是如此,殷商先人们才迁居到这里,慢慢扎下根,一代又一代,结束了游走和战乱的生活。这片土地养育了他们,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贡献着、生息着,演义出一场场悲欢离合的故事。暮色沉沉,一片殷红下,这些优秀的后裔把自己葬在黄土岸边,让灵魂守护着千年家园,守护着奶头枯瘪如枣的母亲。母亲老了,血却在我的体内滚烫,奔涌。
老河道是悲壮的,漫过堤岸,漫过时间,漫过空间,漫过所有约束,最后消失了,蒸发了,弥漫在一切之中,影响着有形无形的世界,以另一种方式存活。
翻开历史教科书,殷商大墓、司母戊大方鼎、甲骨文字如镶在夜空的星星,向后人召示着什么?中国第一位女将军妇好的大纛在朔风中猎猎作响,睥睨古今。
老河道老矣,常年无水,暗流游丝一样在石隙间无声蜿蜒,偶然形成一个微小池塘,倒映着天上的云团。柳叶一样的鱼苗在云间闪电般穿梭,快到让人怀疑他们没有。周边的茅草无声摇曳,一茬接着一茬发芽、抽苗、生长、老去。
到了夏季,老河道偶尔疯狂一次。浑浊的泥水由西而东,裹携而下,横扫了一切,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人们这才知道小觑了老河道,它只是暂时把自己的活力深埋了,掩藏了,几许年不动声色。
人们不仅在河坡上种出粮食水果,还取土托坯,烧砖弄瓦,盖起房屋。取土的坑很深,四围壁立,二十多米高,有些先人的坟墓被无意破坏了,青砖散落。阳光直直照下来,银白耀眼,只是一个明亮,似乎有些凉意。有的汉代大砖长有一米, 浮雕柿钉纹饰,十分精美,好古的人取走清洗,当了茶桌的桌面,一度流行。朴素的汉罐,多被弃置,扔掉了,打碎了,或者让闲人拾走,种上了花草。
洹水河坡上,发掘出一片古代墓群,一座连着一座,密不容足。我赶着去看了一下,随葬的多是普通生活用品,应该都是平民身份吧。曾见一件蚌镰,尺寸巨大,令我惊奇,记起博物馆里还见过竹鼠骨骼。沧海桑田,千百年里,古老的安阳到底经历了什么的?举目瞭望,由此往西是苏秦拜相的地方,再往西是曹孟德的高陵,虽然看不见什么,但他们真实存在着。我知道,老河道鲜活过,不会死。
喜欢在老河道散步,是怀想?是瞻望?或者什么都不是。弯腰捡起一片石头,却是半件残了的石斧,刃部依然锋利,用指头一试,钻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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