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因为爱,我们活着(大结局一)
(朗读者:赵朋)
一晃,大地震后栽下的香椿树,已是碗口粗细了。
半简易房荆巴条子房顶上的霜,一年年结了又化,化了又结。而这冰霜每次的物理转化,都是365个日子的告别仪式。谁是这个仪式的主宰呢?时间的语言人类未必能听懂,然而,它用看的见摸的着听的到的影象,告诉人们,所有的日子都会成为过去,所有的过去都将成为故事,所有的故事和风景终将固化成一方水土的基因。
此时,三爷已经是矿上的总工程师,三帮子当了采煤区的区长,小霞跟小玲也都做了孩子的母亲。小山子呢,毕业后留在本校当了老师。五红毕业被分配到了一家发电厂,当了电气队的技术员。老屁和小春子的闺女,已经会嘟着小嘴儿给大人们讲故事了。小凤和操德守也到了备战高考的时刻,只是那大翠儿,嫁给了远在洛阳的姨表兄。总的来说,三爷所在的这趟街,伴随着一个个新生命的诞生,是越来越热闹了。
当然,还有晓刚和小芳。小芳作为贤妻良母,教学的同时,相夫教子。晓刚的名狗养殖基地已经成了气候,被当地的养狗爱好者推举为名狗养殖训练协会的会长。
大地震受伤、倾斜的被扶起的树木早已不见了枯萎与颓废,许多在恢复了原有生机的同时,在长高长大,挺拔成新的风景。然而,走近它们仔细看去时,当初的断痕和伤口的结痂却明晰可见。
前排的两口子又在吵架。因为孩子。男人总在怀疑女人对自已的孩子不好,他见过自已的闺女吃饼子,女人的儿子吃馒头。女人说,儿子还小,吃块馒头又咋儿着了。男人说,这可应了赵老爷子老伴赵大妈的话,猫儿养的猫儿疼,狗儿养的狗儿疼,不养的不疼。女人说你别总念这雅莹嗑(唐山方言,风凉话的意思),我伺候你们爷俩吃、伺候你们爷俩穿,投干洗净你看不着,就这一块馒头的事儿你总找丧我……从工艺上讲,再好的焊接也是有缝隙的。新的设备总需要磨合。这家人是大地震后重组的家庭,男人四十多岁,女人不到四十。
这就是生活,没有吵架,没有生气,没有意见,没有分歧,那还叫生活吗。吵了架,生了气,有了意见和分歧还能生活在一起,就是平民百姓的好日子。
四猴子辞去了总经理职务,也从常州回到了唐山,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林西。四猴子辞去总经理职务的起因,仍在胡老先生的儿子小胡。当然,四猴子去常州的动因本是木匠学艺,也从来没有留在常州的想法。有了五红,有了新的牵挂和动力,四猴子在常州更待不下去了。
四猴子刚刚上任的时候,胡老先生的儿子小胡,和四猴子在日常业务管理上有商有量,在工作量的调度和分配上,也能让他家的木匠们听从四猴子的指挥。可这鸡老喽不下蛋,树大了长结子。时间一长,小胡在自已的木匠堆儿里,不断听到关于四猴子的闲话。刚有这个苗头的时候,小胡就劝这些木匠,你们少说点儿闲话吧,谁们家养孩子身上不沾点屎,怎么着人家云梦远也救过咱家的孩子,人品哪会有你们说的那么独眼龙。
人们常说,尿尿尿多了,难免尿出个肾结石来。闲话灌多了听久了,在小胡的心里慢慢的就不再是闲话。
这天,他家的木匠们又议论四猴子。这个说,四猴子是岳家相中的女婿,又深得李连奎的信任,根本拿着咱们李家不当回事,拿着咱们李家的木匠就更不当回事。那个说,咱们这个院,成了他李家破料、净料打下手的了,粗活重活也不打招呼就往这儿送,这不是拿咱们胡家的土儿呢吗……小胡听着越听越气,再往下听就有了火冒三丈。于是,就径直来到四猴子的办公室,推开门,不顾脸不顾屁股地问:“我说云总,你要是总这么干,是不是就太偏心了?”
四猴子懵了,问小胡:“胡老板,啥事儿啊,我咋儿偏心咧?”
小胡脸上的肉在哆嗦,指着四猴子说:“咋偏心啦,你拍拍你自已的良心,你为啥把破料、净料这些打下手的粗活重活,也不打招呼就往我们那里送,你们的木匠是爷啊,他们怎么不干?”
“哦,胡老板你说的是这事儿啊。”四猴子笑了:“这事儿你也犯不着这么急扯白脸的啊。这是工序上的要求,再说咧,这活儿干了不都记着工时呢吗,奖金啥的也少不了弟兄们的啊。”
“你用几块钱奖金,就想糊弄我家的木匠,给你们家做苦力,你也有点儿太欺侮人了吧?”小胡“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我告诉你姓云的,别李家给你两根葱你就装大象!还什么总经理,瞧你鸡头狗脸的这副德性!”
“我们李家给谁大葱啦,胡老板?”李连奎站在四猴子办公室门口,声音低沉地问:“谁又跟你们胡家装大象啦?”李连奎来找四猴子,是想告诉他准备去一趟云南,再培养几个木材提供基地。
小胡转过身来,见是李老板站在那儿,仍旧拉拉着脸子瞥了李连奎一眼,又指着四猴子说:“他,云梦远!他太欺侮我们胡家了,我们胡家的木匠要把他赶出常州!”
“胡老板,你太嚣张啦!”李连奎大声地说:“你有事儿说事儿,云总的任命是你爹胡老先生的提议,你凭什么在这儿跟云总撒野?你给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小胡撇吃拉嘴地说着出了四猴子办公室的门,在李连奎身边晃着膀子走了出去,扔下一句:“谁愿意进你们这个坏了风水的破院子。”
听了这最后一句,李连奎从心里腾起一团火焰,他大吼了一声:“姓胡的,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爹仁义了一辈子,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你真不是你爹的儿子!”
小胡听了这句不干了,嗓子眼儿里吼着听不清的骂声,抡着拳头就向李连奎扑来。其实,李连奎对胡老先生很尊重,这句“你真不是你爹的儿子”没有骂人的含义。小胡听了,就不是那么码事儿了。
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起初,看到李老板真的生气了,四猴子有点懵圈,心想,哎呀李叔啊,他说就让他说去呗,我四猴子啥寒碜的话没听过啊,打小长这么大听多咧,上称约(约,音yao,上称约,用称称一称)也得用骆驼驮咧,有这句不多没这句不少。尤其是李老板说话,他不能说也不能劝,就楞楞地听着。可是,当小胡虎威般向李连奎扑过来的时候,四猴子身子一越窜过去,瘦小的身躯挡在李老板的身前,就在小胡的拳头向着李老板抡下来的时候,四猴子一个黑虎掏心,将小胡仰面打倒在地。
“梦远,你……”李老板和听到大声吵吵奔过来的木匠们,被四猴子这疾速的出拳惊呆了。
收回拳头的四猴子耸了耸肩,到近前看了看闭着眼睛的小胡,笑了笑说:“没想那么多,拳出的有点重。”
这时候,胡老先生也闻讯赶到了。李连奎走到胡老先生的面前,张嘴想解释什么,胡老先生一扬手,对李连奎说:“连奎啊,你啥也不用说,不用解释,不用解释,我心里清楚着呢。”老先生“唉”了一声,说:“本来那场火烧得咱们两家重修旧好,我也是想借这救命的恩德和机会搭个平台,让他跟你学学做人,”说到这儿,胡老先生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小胡说:“可是,他没这个命儿啊。不说了,”胡老先生抬头看了看天,对随行之人说:“抬他回去!”
小胡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走了,四猴子跟没事儿人似的,可李连奎心里不舒服啊,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又被弄成了鸡飞狗跳的样子。人心啊,有时真看不懂。
第二天,胡老先生来找李连奎。先生是痛快人,直奔主题说:“连奎啊,我老喽,本来想把小胡交给你,让你带带他。自已的儿子自已知道是个啥,看来他确实是格局不够啊。既然烂泥扶不上墙,罢啦,罢啦!”
听了老先生的一席话,李连奎脸上有了愧色,连忙说:“胡老,当时我也是急了些,话赶话儿,也不全怨小胡,回头我给小胡赔个不是,咱们合伙的日子还得过啊!”
“罢啦,罢啦。别再给你们找麻烦啦。”胡老先生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从小就任性,让我惯坏了,连救命之恩都不懂回报。我在着呢,这日子也许还凑合着能过下去,我知道,你们委屈啊。哪天等我没了,你们还得散。这早散晚散,不如早散啊……”
“胡老,这……”
不等李连奎说话,胡老先生又说:“行啦,别不好意思啦,成立联合公司算是为了小胡我求你的。你我都做到仁至义尽啦,这三结义的戏啊不能再唱下去喽。再唱,有一天会毁了你的。梦远呢,咱们别怨人家这个孩子,他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们胡家。行拉……”
望着表情无奈的胡老先生,李连奎苦笑了一下,说:“这……唉,那晚辈只好听从您的安排了。”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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