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上的旧时光
初夏的晚风还透着丝丝凉意,我顺着马路一侧的人行路漫步而行,路灯的灯影中一辆山地自行车伴着爽朗的笑声迎面行来,灯光映着青春浪漫的气息。姑娘坐在前面的横梁上,虽有点害怕,却满是幸福的样子,她不停地让小伙子速度慢一点,高个小伙子则双手握把,信心十足地说着没事,平缓行进的车子伴着温馨渐渐远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不禁嘴角上扬,顿时想起了自己那些年自行车上的旧时光。
小时候,听老师说中国可是实实在在的自行车王国,上亿辆不成问题。而今,家庭轿车、电动车成了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家里有自行车的已为数不多,似乎成了中学生和六七十岁老人的专利了。小时候自行车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记得姐姐和大哥结婚的时候,都是必有的彩礼,属于“三大件”之一。
家里的第一辆大轮自行车应该是我七八岁时买的,那时个矮,学自行车都得把右腿从车子大架的三角空里掏过去,小孩子身子灵活,学起来也非常得快。头几天先练习遛车子,就是一只脚踩在踏板上,一只脚不停地蹬地加速,慢慢找平衡。等自己遛车子比较平稳时,再掏过右腿学着两脚蹬车,随着自行车踏板升降循环,整个身子有节奏地一上一下,时常得到大人和老人的赞扬。学车子办法五花八门,有大人从后面扶着后座让我们一点点学习的,有在后座上系一根胳膊粗细的长木棍独自学习的,还有央着小伙伴一起帮忙前后招架簇拥着来学的。傍晚时分,场院里、大路上处处可见练习骑车的,惊叫声、欢笑声和着袅袅的炊烟在晚霞里轻轻飘荡,那真是晚霞里一道亮丽的风景。那时,我们特别羡慕大方的爸爸,因为他身高一米九多,大腿都跟车子一般高,自行车根本不用学,上车直接蹬,车子想歪都歪不倒。记得那次我刚学会骑车子,玩得正得意,没想前面一只老母鸡就是不躲路,我一害怕,一慌张,车把一打弯,一下子就撞到了房子后墙上,老母鸡也“嘎、嘎”猛叫两声,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跑远了。幸亏那时房子是土墙,右手背也蹭破了一大块,可铃铛被磕了下来,我反复试了好多次就是安不上,一个劲儿后悔车速过快,吓得我直到天黑看不见人影时才慢吞吞地把自行车推回家。童年的事情总是记忆犹新,犹如一道闸门,只要轻轻一开,便会喷涌而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十二三的男孩子就常跟随大人在田里劳作,能顶半个劳动力,我到了四五年级的时候就可以骑车子带人、带东西了。记得那年姐姐家包地种了几亩大葱,可人手紧张无法经常赶集批发或零售,姥姥担心大葱过了季节不好处理,更心疼姐姐着急上火,于是姥姥就时常让我帮着赶集卖葱。那次准备要到十几里外的集市卖葱,天还蒙蒙亮,姥姥就把我叫了起来,说今天路远些,得赶早去占个有利的位置。姥姥早早地做了两碗荷包蛋面条,睡眼惺忪的我没有一点食欲,很不情愿地扒了几口面条就和姥姥去赶集。家里那辆加重的自行车后座两边有两个可以自由活动的撑子,撑开放平后将两捆大葱捆扎在后座外首的撑子上。姥姥年纪大不能跳上自行车后座,就抱着一捆大葱脚踩着门口的石头先坐上去,我踩着踏板遛上几步,车子平稳后骑上车带着姥姥晃悠着车把骑行。因为大葱捆扎在外撑上,车子偏重,感觉身子总向外倾斜,不想村口下坡拐弯时来了个人仰马翻,把姥姥从后座上摔了下来。姥姥慌忙起身,顾不得衣服上的尘土,赶忙帮我扶起车子,看我没有摔伤,问摔疼了没有,一个劲儿地怪罪自己没有坐稳,说到了集上得先给我买两个五香大火烧好好补补。
上高中那会我们都是骑自行车,三十里五十里都不在话下,被褥和换饭票的麦子都是自己带,根本不用大人接送。不过那时还有交管部门查车子的行为。记得那次周六放学回家,半路被藏在树后的几位管理人员截住,要看车子的通行证、钢印和号牌。我一下就蒙了,额头上顿时冒出了汗珠,可车把除了钢印,没有其它手续,几个人问了我一番,我吞吞吐吐,见我是在校学生,于是网开一面,将我放行。我骑上车子一溜烟地就往家窜,生怕他们反悔,扣押车子,没到家就出了一身大汗。上大学时自行车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大都是比较轻便的单车,每年的毕业季车棚里就会攒下一片各种样式的单车。大二那年的“五·一”假期,家住成都邛崃同学要我们两位要好的同学去家中玩耍,我们头脑一热,要挑战自己,决定每人一辆自行车前往。从中午一点出发,到下午六点到达,从成都东郊到西郊,顺川藏路,再到邛崃,我们骑行一百多公里,因为有说有笑,感觉还是有些惬意。现在想来,那是骑行距离最长的一次。人生当中有很多次的第一次,只有敢于想象,敢于去做,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才会让生活呈现更多的风景。
还记得第一次上大学的那天早晨,醒来时发现母亲已经早早地包好了我喜欢的韭菜水饺,父亲也在院子里仔细地检查着那辆大梁自行车。那时我已是一米七八的个头,父亲也已经五十七岁了,我不想再让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就一直说要他坐在后座上,我来骑车子,父亲无语,进进出出,一个劲儿地望着座钟上的时针。吃过饺子,母亲在黑暗中偷偷地抹着眼泪,行李包的拉链拉开看看又拉合,摩挲着一遍又一遍,不舍地把我送出家门。父亲早已推着车子在门口等着,我接过车把,父亲抱着行李包,坐上后座,那是我第一次用自行车驮着父亲,也是父子一场中记忆最深的一次,近距离感受父亲的一次。我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的身子竟然那么轻,他那轻轻的身架是如何承担起全家的重担的?他那单薄的身子是怎样抵抗四季的风风雨雨的?带着父亲,想着父亲那些年经历的坎坎坷坷,我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只是低头用力蹬着车子前行,似乎每一圈都有着父母给予的力量。那几华里的路程记下了我和父亲共处的心灵瞬间,父亲没有几句话语,只是把几日来叮嘱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要我在成都的学校安心学习,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会定时给我寄生活费过去。九月清晨的湿气袭满全身,那阵阵凉意越发使我感到父亲肩上的担子愈加沉重了,我也下定决心好好学习,用自己最佳的成绩回报他们。那短短的几里路似乎无比漫长,车轮那一圈圈的转动似乎就是父母催促自己的孩子努力前进,我想父母长辈就像那两个转动的车轮,把我们带到我们想去的地方,承载着我们的青春梦想。
那年九月份的一天,我和妻子从县民政局办理完结婚登记手续,我们俩就骑着一辆凤凰二六自行车回老家,一下午我们赶了两家,告诉双方父母登记的事宜。一路上我们商量着要把结婚的事宜办得简单些,我们俩的工资再加上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钱办几桌酒席就行,不能再让劳累的父母过多的操心。九月的田野正在涌现收获的金黄,九月的秋风飘荡着阵阵果香,九月我们心连着心,下定决心要白手起家。那天那辆普通的凤凰自行车,承载着两颗奋斗的决心,承载着相亲相爱的誓言,承载着一对新人奔向新生活的信心。一百里的路程,就是新生活的起点,一百里的路程也是一生一世恩恩爱爱的最好见证。
时过境迁,往事如烟,可总有些记忆在我们心底深深扎根,融入生命。曾经骑过的那些自行车早已不知去向,可那些旧时光的点点滴滴却时常在眼前浮现,那些温情的画面总会给我温暖和力量,让我在迷茫时看清来时的路......
作者:胡付营,山东邹平人,现就职于西王集团。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滨州文学》《西王文苑》《东营微文化》《邹平群文》等文学平台和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