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鲁北鸡先鸣
春到鲁北鸡先鸣
文 / 张海鹰
当旷野残雪消融、溪流淙淙时,春天的脚步已悄然而至。
久居城市,被高楼大厦包围着,很难发现季节的变化。最近一段日子,我总能听到楼下邻居养的几只母鸡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久违的“咯咯……咯咯嗒……咯咯嗒……”把我带回童年的春天里。
我的童年是在小兴安岭脚下的一个边疆农场度过的。农场地处“北大荒”腹地,那里粮食多,草籽多,职工们家里饲养的鸡也多。我家也不例外,养了一大群鸡,一只大公鸡和十四五只母鸡。我家的小院特宽绰,靠东侧是一个大鸡舍,鸡舍上面是一个挨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鸡窝,那是专供母鸡下蛋的地方。
“北大荒”的春天虽说来得晚,可是毕竟阻挡不住春天的脚步。当绿柳成荫、繁花似锦时,“怀孕”的母鸡们“临产”期也就到了。它们争先恐后地飞上鸡舍,下榻在“产房”(鸡窝)里“待产”(下蛋)。标准间似的“产房”里除了有厚厚的麦秸和柔软的羽毛外,还有一枚“引蛋”。老人说,这是用鸡蛋壳组装的假鸡蛋,用来激发母鸡下蛋的热情。
下蛋母鸡的神态很有趣儿。它们在大公鸡的呵护下,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而且神采飞扬、满面红光。每当母鸡挪动着自信而高傲的脚步踱到“产房”前,总要看看那里面的麦秸是否够厚,羽毛是否够多,并用尖尖的喙(嘴)拱拱“引蛋”,看看周正不周正、是真是假,直到信以为真,才羞羞答答地钻进去,东张张西望望,看看墙壁是否光滑、是否透光、透风,直到满意了,才转过身来,头朝外,尾向里,小心翼翼地孵在“引蛋”上。时而叼起一枚散落在“产房”外的羽毛、草棍什么的,添在身下;时而蹲起来,看看身下的“引蛋”,轻哼两声,又缓缓地趴下,聚精会神地专心“待产”。如果是“头胎”,那就要折腾好长一会儿,产出的蛋不但小,蛋壳上还挂有丝丝血迹。如果不是“头胎”,那就会顺顺当当、轻轻松松。刚产下蛋的母鸡是不情愿马上离开温馨的“产房”和可爱的“宝贝”蛋蛋的,它会深情且自豪地引吭高歌:“咯咯……咯咯嗒……咯咯嗒……”——那是在向同伴们炫耀呢。好久,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产房”,跳下鸡舍,撒欢儿跑到墙根处刨食去了。
这时,满院子转悠的顶着红红冠子的大公鸡就会风风火火地奔过来,追着母鸡亲热。随后,大公鸡扯着清亮的嗓子“喔喔喔”鸣叫几声,扬长而去。
提到大公鸡,想起《韩诗外传》中记载的一段田饶(春秋战国时期历史人物,曾任燕国宰相)与鲁哀公(春秋时期鲁国第26任君主)的对话。田饶侍奉鲁国的国君哀公,但是不被重视。田饶谓哀公曰:“臣将去君,黄鹄举矣。”哀公曰:“何谓也?”曰:“君独不见夫鸡乎!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时,信也……”
看来,大公鸡除了热衷于追着与母鸡亲热外,还是“五德之禽”呢。你看它,能文能武,又勇敢仁义,还诚实守信。公鸡打鸣报晓,早在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就有记载。《诗经·风雨》有这样的诗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大致意思是说,风雨凄凄,天色阴暗,鸡鸣声没完没了,叫得人心烦意乱。原诗以这两句衬托女子盼望情人时的烦乱心绪,后来这两句诗在引用中被赋予了新意,用来反映雄鸡忠于职守,纵然“风雨如晦”,依然按时报晓。
我家饲养的母鸡多,而公鸡是老哥一个。有些母鸡经常吃里扒外,红杏出墙,到别人家下蛋去。记得有一年,我家曾经饲养的一只芦花鸡下的蛋又大又多,还时不时下个“双黄蛋”。春去夏至,小院里总是看不到它的踪影,由于家里养的鸡多,也就没有太在意。时间一长,倒把它渐渐遗忘了。可是,半个多月后的一个傍晚,芦花鸡却神奇般地出现在我家的小院!“咕咕咕……”它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群唧唧喳喳、绒球一般的小鸡雏!原来,芦花鸡在外成了家,还育出一帮儿女!
阳春三月渤海湾,草长莺飞柳如烟。是谁唤醒沉睡了一冬的鲁北之春?我说是有灵性的母鸡!母鸡们下蛋时发出快乐的“咯咯……咯咯嗒……咯咯嗒……”的鸣叫声,不正是奏响春天的序曲吗?还有,那“五德之禽”的大公鸡,“喔……喔……喔……”,雄鸡一声天下白,勉励人们莫惜金缕衣,惜取少年时,刻苦学习,勤奋工作。正所谓:
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
白首方悔读书迟。
作者:张海鹰,1966年生于黑龙江,先后从事过中学教师、政工干事、记者编辑等工作,现就职于无棣县电视台。作品散见于《光明日报》《大众日报》《滨州日报》《齐鲁晚报》《鲁北晚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