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且涟猗 || 瓜田月夜
清 且 涟 猗
风 流 著
底 片
瓜田月夜
月色溶溶,雪儿便融化在车那温馨的瓜棚里了。瓜棚在一片碧绿的西瓜地一角,背贴一条土路,右傍一条小溪,两相交叉,架起一座石板小桥。高大或低小的杨树,两行顺路,一行沿溪。树影摇曳,似瓜棚在晃。
雪儿聪颖。上初一时,老师逼学生写诗,别人都为“顺口溜”,唯雪儿一首像那么回事儿,独受青睐。还记得后面两句:“学习学习再学习,鼓足干劲争上游。”但雪儿仅念完两年初中就下了学。才恢复高考两三年,能出个大学生的村子,可谓凤毛麟角,大多数农村娃就连考小中专也不敢想。雪儿干庄稼活是把好手,比如割草。当学生时,她一会儿就能割满一大筐,一茬一茬,塞得满而实,扛在嫩弱的肩头,只见草不见人,竟然走得飞快。雪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干脆流利,快而稳,多而精,很养人。雪儿皮肤白,如她的名字,田间那么毒的日头,可以晒化她,但晒不黑她。车也不逊色,虽然读完小学就进了农田,但高大英俊,庄稼活上爱动脑筋,又肯下力。那全村独一无二的西瓜地,一望无垠,热情地款待着雪儿,就是自然的事儿了。两家老人都是精明的庄稼人,经哪个好事者一撮合,就成了亲家。
订了婚就是一家人。农村活多人勤,虽没过门,但女方来干农活,来干家务,都很平常。来住上几天也行,但不能长住,更不能有“越轨”行为。很多人家就“以人为本”,不到结婚年龄就举行了结婚仪式。虽系“无证驾驶”,“非法经营”,但符合乡俗。雪儿刚提亲,不可能马上进门,可腿长在自己身上,那漫漫瓜田,便是牵手的绝好借口,何况她早已轻车熟路。那梢头明月,是上天掌起的一盏明灯么?真解人意。风吹树叶响,传入瓜棚:“谈吧,谈吧!”十七八的少年,精力过剩,有的是幻想,有的是激情。那边,树上蝉叫,溪中蛙鸣,或许,暗处还有几双正在窥探的少年眼睛。
车的西瓜大而甜。那年我刚到镇上教书,碰到他在街上卖瓜,送我两个。回老家时,我见过他的儿子,三四岁了,很强壮,像他。车的瓜田肯定不止一块。他告诉过我,瓜怕重茬。或许他把大田一分为二,倒换种瓜。但他的瓜棚只有一处,定格在我高中时代的记忆中,始终生长在那个夏夜的月色里。
物换星移,不知什么时候,车丢下手里的西瓜地,到山西小煤窑打工去了。近年,我听过打工仔们流传的一首“打油诗”:“白天开水泡馍馍,晚上睡觉没着落。十年搂了一年妻,一年干了十年活。”车当时有这样的感慨么?车一去很久,雪儿便有了“红杏出墙”的故事。一个不甚老的老“光棍儿”,在没有月光的夜晚,填补着雪儿的寂寞。几年未见,雪儿还白如雪吗?车闻讯回家,一番吵闹。雪儿敢做敢当,娘家人却死活不认,亲家顿成冤家,世代的交情和几十年的友谊,毁于一旦。只有时间担当着最好的“裁判”。
从那以后,车再也没有出去打工。听说,那老“光棍儿”终于娶了个带孩子的女人。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也相安无事。后来,我带妻、子回老家过春节,又见到了雪儿与车。雪儿热情地留我一家吃饭,车不停地忙这忙那,妇唱夫随,甚为和谐。
车早就不种西瓜了。现在他在家耕种二亩粮田,空闲跟人干建筑,或帮亲戚种蔬菜。我进城工作后,多年没见他了。但我常常想起他的西瓜,沙瓤,黑皮大籽,又大又甜,如今市场上很少见了。清明节我回家上坟,见他与雪儿在菜地里并肩忙着,未及多叙。他们的儿子好像也没考上学,淹没在“打工潮”里了,现在,也该娶媳妇了吧。
2008年6月29日于“一鹤轩”
作者简介
风流,原名冯昌红,后改为冯伟,男,汉族,山东肥城人,肥城市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工作室主任科员。文史学者、业余作家。1967年4月生于泰山西南、汶水之阳东军寨村。1988年7月毕业于泰安师专中文系并参加工作,1995年7月函授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由乡镇中学语文教师转任乡(镇)党委宣传干事、党委秘书、党政办公室主任,后调市优化办(纠风办),再调市政协。曾任肥城市左丘明文化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系中国先秦史学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华诗词学会、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泰安市政协文史委特邀研究员,泰安市重点社科课题负责人,肥城地方志特约研究员。个人业绩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肥城年鉴(2018)》《边院文化》和新编《边院镇志》以及肥城市情网等,在新浪网建有个人博客(风流的博客)。斋名泰山西麓一鹤轩。
文学创作以散文为主,兼及诗词,作品散见于《时代文学》《山东文学》《散文百家》《青年文学》《泰安日报》《泰山学院报》等,入多部文选。出版散文集《清且涟猗》《甲午书简》。
主要学术研究方向:左丘明文化和肥城历史文化。主编、合编(副主编)、参编和策划文学、历史、文化、教育、党建、史志等各类图书20多部(正式出版11部,将出2部);创办左丘明研究唯一专门杂志《左丘明文化》(省内部刊号),主编(执行)8期;在省级和泰安市级报刊发表学术论文多篇、消息与通讯百余篇。多次荣获省市以上文学奖、新闻奖、社科奖。2016年4月家庭荣获第二届全国“书香之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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