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旧事 • 妓女的血和泪 】/ 朱彦晖
城西旧事(续四)
朱彦晖
记得当年的报纸刊登了一篇采访记录。作者是位女记者,她在前言中写道:为了揭开妓女院的神秘面纱,她女扮男装,以嫖客的身份进入妓女的房间,关起门亮明身份和说明来意,和坐在她对面的妓女促膝交谈,写成了采访记录。现在还原记录的大概内容。
采访的对象很健谈,她没有谈自己,而是悲痛地诉说了她的好妹妹田菊花悲惨的血和泪。
田菊花祖籍田家弯,她父母亲都是老实忠厚的农民。可是子女太多,共有五个孩子,她排行第三,是唯一的女孩。生活的重担压得父母亲喘不过气来。
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想抱养一个女子,等他和老婆老了可以经常给他们洗衣服,安顿家务。
田菊花的父亲心想,女儿迟早都要嫁人做媳妇,还不如现在给人,给家里减轻负担,说不定还能给儿子换个媳妇呢,所以就以十块大洋把女儿卖了。
谁知那人是个人贩子,转手以二十五个大洋把菊花卖给了妓女院。
这个妓女院就在城西繁华地段,买来的姑娘都是无名无姓的,她们都得把鸨儿叫“妈”。田菊花年龄最小,排在第六个,从此就叫六妹。
说来这个鸨儿可是个人物。她长得还算漂亮,虽然四十开外了,还是红光满面,白白净净,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人称一枝花,要不怎么当初能在妓女院当头排呢。人到中年发福了,腰有些太粗,好在个头高,并不显得臃肿。海蓝色的绣花长裙上套着一件大红色缎面绣花长褂。手指粗的金项链上那块佛像吊坠特别耀眼。两个银耳环又大又圆,左右手无名指各戴一枚又宽又厚做工精致的金戒指,锃亮锃亮的。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贵妇人。但是最遗憾的却是长了一对老鼠眼,太小,几乎看不见眼珠子。就是这么个人物,内脏却黑得淌脓水。
六妹已经来了两年了,每日里她目睹着鸨儿高举皮鞭打骂着逼姐姐们接客的情景。一但接了客,鸨儿就笑容满面。那个接不到客,鸨儿就黑着脸横眉冷对,找茬用皮鞭抽打,不给饭吃。姐姐们吃饭也分三等,头排的可以和鸨儿坐在一张桌子上同吃同喝。二排三排的只能端着碗蹴在墙边去吃饭。她们所挣的大洋全被鸨儿收去,一年下来,头排的还给几个银圆奖励,二排三排的一分钱也没有。有=些“女儿”甚至不知道银圆是啥样子。
一天,鸨儿嬉皮笑脸地说:“六妹,你也不小了,都十五岁了,能接客了。”
六妹听了差点儿晕过去,她心想,我的命咋这么苦呀!这是个猪狗都不待的地方。于是她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六妹翻墙逃了出来,漫无目的地乱跑。情急之下敲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个胖子,满脸横肉,他上下打量着六妹,惊呆了,站在面前的竟是个亭亭玉立的美姑娘。便堆着笑脸说:“姑娘深更半夜跑出来,一定有啥急事,快进来。”
进门后,老实的六妹一五一十地诉说自己是从“欢乐院”逃出来的,乞求胖子救救她。
胖子一怔,忙说:“大叔一定会救你的。”
胖子想:欢乐院是我最爱去的妓院,那个鸨儿和我关系最好,有时我还专找鸨儿好上一阵子,老的就是有味道。
他把六妹安顿好,说:“姑娘受惊了,你放心大叔一定会保护你的。你关好门,好好睡一觉。”便退了出来。
胖子哪里睡得着,过了一个时辰,他估摸姑娘一定睡实了,就轻手轻脚地从外边拨开门,还没等六妹反应过来,他已经占有了六妹。
第二天,胖子就向鸨儿通风报信了。鸨儿把六妹拉回去,皮鞭打得她血肉模糊,骂道:“我花二十五个大洋买的是你的身子,你的命,今天就叫你尝尝老妈皮鞭的厉害,看你还敢跑不跑。你还没接客哩,我养着你为了啥?你跑得了吗?”
鸨儿令人把晕过去的六妹抬进一间专门关不听话的“女儿”的房间,不给吃饭,不给喝水。已经三天三夜了,六妹身体从麻木转为剧烈的疼痛,再加上饥饿难耐,她屈服了。在鸨儿的监视下,六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接了第一个嫖客,那年她才十五岁。
空闲时,六妹想她的父亲母亲。她努力地想父母什么样子,但是越想越模糊。她恨父母狼心狗肺,把她送进了火坑。但是他那里知道他的女儿会误上了贼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长期的心情抑郁,鸨儿的打骂,嫖客的摧残,二十一岁那年,六妹得了病。她不知是什么病,只是咳嗽、气喘、吐血,折磨得她身体虚弱,骨瘦如柴。鸨儿还要她接客,稍有怠慢,就是皮鞭抽打。
她要鸨儿给她看病,可是鸨儿只知“女儿”是摇钱树,她说:“我只管身子,不管病。”
一天来了一位仪表堂堂的公子,和六妹交谈中得知她的遭遇,很同情怜悯她的处境。便以二百大洋“包养”一个月为名,把六妹接回家中,请来西医为她治病。六妹说,她终于遇上好人了。可是好景不长,公子的媳妇说去娘家住半年而突然回来,见此情景,便大哭大闹,把六妹赶出大门。公子无奈,怕鸨儿给他要人,就忍痛割爱,软说硬拉才把六妹交给了鸨儿。
一天来了一个嫖客,彪形大汉,肥头大耳,一脸猪八戒的模样。这家伙是个变态,向六妹提出非人能做出的非分要求,六妹拒绝,激怒了肥猪,骂道:“你个婊子,我出高价就是为了玩个快活,你啥都不做,我白出钱了。”便拳脚相加,打了六妹一顿,还要鸨儿向他道歉。肥猪走后,鸨儿愤怒之下,又是一顿皮鞭抽打,骂道:“你敢难为人家,人家就是皇上,得罪了我喝西北风,拿啥养活你们?
六妹实在忍受不了非人过的日子,再次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可是鸨儿监管特严,整天坐在大堂里时刻监视着“女儿们”的行踪。六妹实在难以从鸨儿眼皮底下逃脱。
这几天生意不好,嫖客太少,鸨儿挣不来钱,心急火燎。黄昏时分,大红灯笼下,她让“女儿们”打扮得花里花哨,站在大门口招揽逗引嫖客。六妹也在其中,她趁别的姐姐逗引硬拉嫖客混乱机会,快速地消失在夜幕中。
她要跑得远远的,如果再被抓住怕就没命了。可是又不敢再随便敲人家的大门,怕再遇到坏人。
她跑呀跑,跑了两天两夜,因为地理不熟跑来跑去怎么又跑回来了!她忍饥挨饿,疲惫不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沿途乞讨,没人愿意收留她。
六妹逃跑以后,鸨儿气得咬牙切齿,三天没胃口吃饭。她贴出“寻人启事”,描述了六妹的长相衣着,标明谁抓住六妹付酬金五十大洋,她气得说:“六妹舍不起,她一年要给我挣几百大洋哩。”
高酬金下,确有人认出了六妹,便用绳子把她捆起来,交给鸨儿领去五十个大洋酬金。
这一次鸨儿没有用皮鞭抽打,她也看到六妹身体很虚弱,怕打残了谁来给她挣钱。但她可惜那五十个大洋,便把她关起来不给饭吃,逼迫六妹屈服。
六妹身体俱伤,逃不走,只能逆来顺受,认命吧。那时人的寿命一般也就活个五六十岁。年过二十五,半截入了土。六妹已经二十六了,命运多舛,她又染上了各种性病,下身糜烂,全身浮肿,视力越来越差,骨瘦如柴,虚弱的像六十岁的老太太。鸨儿看到六妹青春已去,再也招不来嫖客,养活也是白养活,便对她的病视而不见,任其发展。六妹房间难闻的人都不能进去。
六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已不思茶饭,奄奄一息。男怕节前,女怕节后,六妹的命运定格在端午节的后一天。
心黑流脓的鸨儿叫来两个下苦力的,用一张芦席卷着六妹的尸体,埋葬在西山去了。
人在做,天在看,恶魔鸨儿的下场会是咋样的?她会死的更惨,因为天不容她。(未完)
作者简介:朱彦晖,陕西彬州市人,退休老教师,擅长书画,热爱写作,曾有作品在《豳风》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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