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慧不在的日子
〓 第 1679 期 〓
文|马儒君 编辑|王成海
01
星期日，上午十点多，百无聊赖；忽然又想起马慧。
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时间仍在飞逝。屈指盘算，已经三个多月。
02
7月12日早上五点多钟，忽然醒来。但恍惚中又没有什么事，于是开始看手机。六点十分，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本打算不接，但又不由自主地按下了绿键。
叔，我是冬燕……
谁，冬燕？你是不是打错了？你找谁？
我是冬燕。我找马儒君。
嗯，我就是马儒君。
我反应过来。冬燕是马慧的侄子。
叔，我四叔出事了……
就此，那个至今让人难以置信的噩耗传来。
刚挂电话，王吉云电话就打了进来。消息确认。
没有马上穿衣服，头脑发懵，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湿湿的东西滴在手上。抬起头时，早已泪眼朦胧。
03
马慧罹难的准确时间是公元2021年7月11日，农历六月初二，晚21点。
那其实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也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但我相信，52班的同学会长久地记得那个日子，以及那个黑色的夜晚。在那一天的那个时刻，我们的好同学马慧离去。
他先将车送回家，然后骑赛车前往豪森酒店陪客户吃饭。喝了一点酒，但似乎并不多。席散，独自骑车从酒店东门出来，上了公路。千钧一发之间，一辆越野车从南面疾驰而来。
令人绝望的刹车声、撞击声，马慧倒在血泊中。
120赶到，马慧已去。一个强健的生命就此终结。
不想用稍稍恶毒一点的语言来诅咒那个肇事者。全国每年成千上万例车祸，每一例都至少有一个肇事者，他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但这次，他撞死的是马慧。
在这个世界上，马慧是唯一的。不仅对他的妻子、女儿，对52班的同学，也是。
入殓以后，因有责任认定、公伤认定、保险赔偿等一系列事情，所以安葬日期一直未定。
那些日子里，短暂的平静，让我陷入对马慧深深的怀念之中。
04
从初中同窗至今，四十年时光逝去，滚滚红尘中，功名利禄如过眼烟云，那些曾经伟大与渺小的人与事，都仿佛被潮起潮落的江水冲刷得了无痕迹。唯有与马慧建立的友情，仍如初恋般美好而纯洁。
有时，太过熟悉，反而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脑子很乱，只能回忆起一些零散内容。
高中三年，马慧其实与我们只同学了两年。高二分文理，开学的时候，他非常自豪地带着七个女生来到了52班。就此，我们再次坐在了同一面黑板下。多年以后，他的这段经历在酒桌上常被提起。
他本来学习成绩很好，但似乎不太用功，而且喜欢为同学们帮忙，于是耽搁了学业，最终没有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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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后，他到土牧尔台洗毛厂上班，但没过几年就不干了，回到后旗开了一家农机修配门市部。可能就在这个时候，他与二平走到了一起。后来门市部不景气，关张，他又跑起了三轮车运输。
一顶军棉帽，一件军大衣，一双厚棉鞋，这是他在冬季的标准装备。刺骨寒风中，他开着三轮，往来如风。在那个平淡的岁月里，他浑身上下好象有使不完的力气，热爱并努力拥抱着其实未必美好的生活。
有时晚上酒喝多了，给马慧打电话，回话简洁：“马上到。”五分钟后，马慧疾驰而至。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不在，马慧开着他的三轮车帮忙拉棺材，料理后事。
05
他身材硕长，面容俊朗，强壮有力，健步如飞，说话简洁，语速奇快。有时开玩笑，说他像一只“家巴子”（麻雀）。
这样的形象，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中。
几年后，他又开饭馆。于是这家饭馆就成了我们经常在一块“混淘”的根据地。那时他还与父兄住在一个院子里，生活并不宽余。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仍多感慨。马慧经济上虽然捉襟见肘，但从来不对我们说，只是默默维护着同学们的情谊。他身上体现出的是积极向上的生活理念和男子汉的品格。
此后，马慧又曾在后旗电石厂上班。大约在2013年，马慧被前旗多蒙德化工公司“挖”了过来，主管产品销售。
他把家也搬到集宁，于是与马慧的交往更为频繁，一如既往经常“混淘”；与此同时，马慧在公司的事业如日中天，几年之间已经成长为公司的业务骨干，并即将被提拔为副总。
后旗同学经常来，我们也经常回后旗。他热心张罗着每一次同学聚会，酒桌上谈笑风生，气氛热烈。他成了维系两地间同学情谊的主要纽带。
马慧爱运动，家里各种运动器械齐全，每天煅炼。有时酒桌上开玩笑，我说，马慧这家伙身体棒得像个公牛蛋子，保准能活一百岁。
可谁也想不到马慧会匆匆离去。
我对马慧三哥说，马慧是个没福的人。如果还在开三轮车，保准没事。
06
出殡日期最终定在8月14日。
8月13日上午，集宁东山陵园。虽因疫情防控临时取消追悼仪式，但四面八方赶来出席葬礼者络绎不绝。
泪飞如雨，挽幛如林。
14日一早，马慧灵柩安葬于故里。
天空阴沉欲雨。
目送灵柩缓缓进入墓穴，摆正，封门，闭墓。凄风中点燃花圈、纸折，火光熊熊。
马慧入土为安。
愿他安好。
07
马慧出生于1968年，享年五十四岁，逢九年。人们说逢九年不好，我一直不信。现在我信了。
马慧爱喝酒，无酒风。同学们都喜欢和他喝酒。我尤其如此。
马慧的微信还在52班群里。无聊时我会打开看看，里面多是他请我或我请他喝酒的内容，其它方面并不多。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全在酒桌上完成。
这段日子，我常想，要能与他再喝一顿大酒该多好哇，聊聊他在那边的生活，他一定会笑谈如故。
马慧不在，日子照旧在过，但总感觉缺了一些什么。
想喝酒时，会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却不知打给谁。那个熟悉的号码，已经无法将马慧连接。
马慧身后的空白，难以弥补。
马慧，天气渐冷，地下更寒，要多穿衣服。
08
马慧一生爱车。从三轮车到四轮车，到摩托车，到小轿车，他几乎开遍了所有能开的车。他的生命最终终结于车轮下，似乎是上帝的有意安排。
不想在此再现车祸现场的血腥。就让我们每个人在记忆中保留那个英姿飒爽、伟岸高大的形象吧。
倒在车轮下的只是马慧的躯壳，他的精神长存。
2021年10月24日于集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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