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辅周老先生“附子运用二十三法”
蒲辅周, 附子
我国当代名中医蒲辅周(1888~1975),以其学识渊深,擅治急性病和疑难病而望重医林,饮誉海内外。用药轻灵疏缓,是他临证独特风格之一。惟细读其著述,可窥见他对性味辛温雄烈之附子亦有着大量精到配伍应用经验。兹介绍如次,以飨读者。漏误之处,同道补正。
1.回阳救逆:
《伤寒蕴要》言附子“有退阴回阳之力,起死回生之功”;
《本草经读》赞其“为回阳救逆第一品药。”先生遇霍乱吐、利、大汗、肢厥,用人参四逆汤;脉微欲绝,阳浮于外,予通脉四逆汤加葱白、猪胆汁、人尿;急救投生附子。
阳脱汗多者选芪附汤,有下利用术附汤。在腺病毒肺炎120例治疗过程中,对其中1例阳虚肢厥者,投参附合四逆汤为主抢救成功。
虽仅见此1例,他认为“不可不备一格。”“阳虚欲脱(腺病毒肺炎)”案经中西医治疗,骤然体温剧降,昏迷足凉,呼吸微弱,舌上少津,脉沉弦细无力,证属阴津既伤,阳气欲脱。
先生急疏回阳救逆之西洋参6克、川附子3克、石菖蒲2克,浓煎频服,当夜四肢渐回温,昏迷转微烦,痰能咳出;
翌日呼吸衰竭缓和,舌红津回。续以益气生津法(沙参、麦、味、菖、远)调理五日痊愈。
全仗参附力挽欲绝之阳也!
2.引火归原:
《本草正》谓附子“大能引火归原,制伏虚热,善助参、芪成功,尤赞术、地建效”。
先生对大虚似实,见面赤颧红,头眩烦躁,脉浮大而涩者,认为系欲脱之兆。若精神浮散,彻夜不寐者,亦至虚有盛候,急宜右归加龙、牡、磁、龟板、阿胶和淡菜等味收摄元神。
“类中风”案断为五志过劳致肝肾真阴虚,真阳浮越于上,肝风将动。先生予育阴潜阳,佐附子引火归元、人参益气,俾阴固阳回而眩晕渐趋消失,震颤平复。
3.回阳固阴:
“热病转寒中(乙脑)”案会诊前迭进大剂辛凉苦寒及犀、羚、牛黄、至宝之属而高热不退,肢厥神昏,腹满下利稀溏,随矢气流出但量不多,头汗出,口唇燥,板齿干,乃虚实互见,邪陷中焦。
先生投辛通苦降剂(参、夏、姜、芩、连、芍)后利止满减,汗出热退。
彼时热虽去而元气伤,见筋惕肉瞤,肢厥汗出,脉微欲绝,恐将阳脱,急以生脉加附、龙、牡回阳固阴,浓煎徐服不拘时,各症渐减,阴回阳生。
继进三才汤佐枣仁、石斛、阿胶养阴益胃,未及数帖而瘥。
4.扶阳固卫:
先生于阳虚卫弱之自汗,每斟酌在玉屏风散加附子,或芪附汤间取效。
5.温补肾阳(温肾培元):
《汤液本草》云附子入“命门之剂”;《本草正义》:“为通行十二经纯阳之要药。”
先生曰久喘治肾,系肾元阳不固者,治宜肾气丸。“脾肺同病(慢支)”案当痰湿化后,先以理中温化健脾,继予桂附地黄补肾固本。
真元衰竭之自汗,遣参附汤温扶之。肾炎晚期肾功能衰退,元气不支,济生肾气和理中丸兼进;“月经不调(三)”案为月经先期,经前腹泻,经停泻止,腰腹胀痛,黄芪建中加附、杜、故纸,服五帖经行便即不溏;
“经行如崩(一)”案腰痛、脉沉迟无力,附子参入补肾强腰剂中,症情好转,后期黄芪建中加附、术,早晚另服右归丸,两月后经渐调并怀孕;“口疮”案先投封髓丹加减,大便仍稀溏,遂早进补中益气丸,晚服金匮肾气丸渐愈。
上皆脾肾并调矣!“腰痛兼二便秘涩(前列腺肥大)”案乃86岁高龄患者,真阴本亏,元阳式微,津涸气馁,无力传送,酿致尿频便结,阳虚阴结之证。
先生以桂附八味去丹皮,加菟、杜、膝、故纸、巴戟补肝肾,既育阴滋涸,又温化培元,使肾中水火渐充,形体健、营卫和而诸症悉解,五年未犯。津亏而生津罔效,若系釜底无火不能气化,必加附子。
但急性热病津伤,用附子当慎重,“辨证不清,不可轻投”。
6.益气温肾:
先生治一老年患者,良由中气虚致小便不畅,予补中益气汤加附子,以鼓动肾阳,强盛心力,小肠之气充足,小便自然通利而竟全功。
7.温补阳气:
“感冒(一)”案乃素体阳虚,营卫不固罹病,初进玉屏风散加附子温阳益气。畏风除而恶寒减,仍汗出,苔白腻,属卫阳既虚,内湿渐露,改投温阳利湿,诸症大减。终以温阳补中法,晨吞附子理中丸,暮服补中益气丸渐愈。首尾三易其方,大法未离乎温阳。
8.温阳利湿:
阳虚型高血压,先生倡遣附子汤佐龟板、龙骨、牛膝治之。
“眩晕(二·高血压)”案4年来血压25.3pa~18.7pa/16pa~12pa(190~140/120~90毫米汞柱),头晕心悸,心烦懊20。先生据脉沉迟,舌质不红,体胖肢胀,乏力溲频,诊为阳虚湿盛,即予附子汤加龙、牡、杜仲、杞、桑寄、狗脊。
仅15帖诸症尽除,血压正常。“阳虚脾湿(慢支)”案以六君合苓桂术甘汤加味,咳、痰减,惟大便日2~3次,且不成形,更予附子理中导四神丸制丸缓图。
9.温阳利水:
一病程14年“心悸(风心病)”患者并慢性心衰,下肢肿胀,先生给真武合桂枝龙牡汤温阳利水,俾营卫和调,脾胃健运,水肿明显消退。
另例高年高血压病案,先生视为阳虚水逆,真武辅龙、牡、半夏温镇获痊。慢性肾炎偏肾阳虚者,亦选真武汤温化行水。
“慢支”水气上逆,头眩心瞤动,振振欲辟地者,或咳喘肢体浮肿者,先生尝用真武汤加五味子、细辛、干姜,每获佳效。
10.温经散寒:
《伤寒蕴要》指附子“温经散寒,舍此不用,将何以救之。”
先生昔年在四川梓潼故里曾治1例炎夏贪凉,场院连续露宿三夜者,两腿剧痛,微恶寒,上下床均须人扶持,群医历治罔效,药用附片15克(先煎)、麻黄9克、细辛6克煎服,20帖健愈如初。
11.温化寒湿:
张元素论附子“以白术为佐,乃除寒湿之圣药”;虞抟:“引温暖药达下焦以祛除在里之冷湿”;
汪昂:“逐风寒湿。”先生认为,寒湿多中于阳虚脾弱者,症见脉沉缓,身无大热,口不渴,溲清便溏,或身痛重着,手足肿痛,但头汗出,背强喜暧,宜胃苓汤加川附子、木瓜、炮姜治之。寒湿,脉虚而涩者,迳投桂枝附子汤。
“风寒湿痹”案缘于产后气血虚,外感风寒与内湿搏结合而为痹。先生匠心独运,将温经散寒除湿同调和营卫熔为一炉,黄芪桂枝汤合术附汤增损,翌日痛减,两日后经潮。
12.温通寒积:
《本草纲目》引《王氏究原方》语:“附子性重滞,温脾逐寒。”肾炎晚期肾功能衰退,元气不支,现腹胀便秘,口苦酸臭,尿少而黄,先生每投温脾汤和胃降浊取效。对痼冷在胃肠间之远年痛泻、休作无时者,他多断为慢性虚寒泄泻,积滞未尽,尝用温脾汤制蜜丸服,尤强调“积不除,则病难愈”。
13.温肾散寒:
急性肾炎,先生对脉沉细紧或沉细弦,舌淡苔白,腰背恶寒,四肢不温者,以附子90克,麻黄、细辛各60克,共为粗末,每用12克煎服;或麻黄附子甘草汤用之。
14.助补肝肾:
虞抟云附子“引补血药入血分,以滋养不足之真阴。”“滑胎(习惯性流产)”案已有五次流产或早产史,每次妊五月必漏血十余日,此次又兼胎漏。先生首调脾胃以养胎元,五味异功加砂、藿、姜、枣、山药,3帖恶阻止。继补肝肾以固胎本,泰山磐石合安胎银苎酒增损(制川附、别直参、熟地、巴戟、苎麻根、续断、归、杜、苁、术),一周服1剂,直至足月顺娩。
15.益气强心:
“虚阳上越(脑动脉硬化、冠心病)”案先生析由气血不足使然,以附子汤益气强心,加杞、味、山萸肉、龟板、女贞子等育阴潜阳而获效满意。
17.温经摄血:
《本草纲目》言补药中少加附子引导甚捷。“寒湿痹证(亚变败血症?风湿热?)”案迭进通阳宣痹除湿、清热利湿养阴、益气养阴、调和肺胃等法,邪却正伤见多汗,血沉30~40毫米/小时。先生用归芪建中加附子等味,10剂血沉降至20毫米/小时。复谓:“胃为后天之本,气血化生之原,脾胃健强,气血足则康复矣。”
18.温脾暧胃:
《医学启源》云附子“温热脾胃。”“感冒”案素体阳虚,先生历经辛散、祛风清燥和温化痰饮诸法顿挫病势后,转投附子理中汤加味,并以之制丸缓图善后。
19.益火补土:
“阳虚脾湿(腹泻)”案,先生初用理中加味即大便复常,惟尚乏力自汗,腹鸣腹凉,脉沉缓,原方出入制就蜜丸常服之。
20.温寒止痢:
对寒痢下利清谷,肢厥脉微,甚则滑脱不禁者,先生常予理中、四逆辈。
21.平复厥热:
《本草经读》:“太阳之标阳,外呈而发热,附子能使之交于少阴而热已;少阴之神机病,附子能使自下而上而脉生,周行通达而厥愈。”
“痢疾(急性毒痢)”案为病势危笃历用多种抗生素罔效者,先生于二诊见其寒热错杂,厥热胜复,虚实互见,示病邪深入厥、太二阴,兼阳明胃液被劫最危之候,急投乌梅丸加味,2帖即厥热、烦躁皆平,下利好转。终以益气生津、调和肝脾之剂3帖而安。何等快捷!
22.温脏杀虫:
李杲言附子“除脏腑沉寒,三阴厥逆,湿淫腹痛,胃寒蛔动。”“虫蛊”案系先生舅父,素嗜酒善怒。盛怒后腹胀如石,头面上肢微肿,下肢黑肿,鱼腹及阴囊均穿小孔流臭黄水,脐突胸高,二便不利,脉沉弦涩。
先生因制温白丸给服,吐蚘睡安,醒后糜粥自养数日,肿消孔敛。调理两月得瘳。此实谨遵“大积大聚,非不可治”经旨之启人心扉之佳案也!
23.反佐纯寒:
纯寒之品理当用于火热之证。至若羸弱之体,难胜克伐,初可见功,后即不效。人以胃气为本,纯寒败胃每令病情恶化。
先生忆及夏邦佐治白喉热证,以黄连解毒汤加附子、僵蚕。附子之作用在“用寒勿远热,驾诸药而不凝滞,反佐而能捣其巢,攻坚破结”。先生临床,时有效法。
纵观前述,足证先生精研医理,剖析毫芒,用附子已曲尽其妙,达致炉火纯青之至高境界。
但“温而不燥”是他自始至终恪守之基本准则。盖附子究系纯阳辛温之品,补火扶阳固有余,损阴尤当慎。
否则,水涸阴竭火无所附,势成燎原。先生例举《伤寒论》附子汤配白芍,四逆汤有甘草;金匮肾气丸水中补火,皆无不遵此大旨。
故先生谆谆告诫来兹,临证切忌拼凑纯温热药治病。他对肾炎晚期肾功能衰退,元气不支,病势急剧恶化者,尝以熟附子、人参各9克,醋制龟板30克,急救肾中将绝之阴阳并强心气;
治疗气闭耳聋之属阴阳两虚者,给服八味肾气丸,皆活泼圆通,深得运用附子之要领,亦先生“温而勿燥,免伤其津,实为温法要诀”之最佳诠释与疏证
吐血(胃溃疡出血)
段XX,男,38岁,干部,1960年10月1日初诊。
旧有胃溃疡病,并有胃出血史,前二十日大便检查潜血阳性,近因过度疲劳,加之公出逢大雨受冷,饮葡萄酒一杯后,突然发生吐血不止,精神委靡,急送某医院检查为胃出血,经住院治疗两日,大口吐血仍不止,恐慌导致胃穿孔,决定立即施行手术,迟则将失去手术机会,而患者家属不同意,半夜后请蒲老处一方止血。
蒲老曰:吐血已两昼夜,若未穿孔,尚可以服药止之,询其原因由受寒饮酒致血上溢,未可以凉药止血,宜用《金匮要略》侧柏叶汤,温通胃阳,消瘀止血。
处方:
侧柏叶三钱 炮干姜二钱 艾叶二钱 浓煎取汁,兑童便60毫升,频频服之。次晨往诊,吐血渐止,脉沉细涩,舌质淡,无苔,原方再进,加西洋参四钱益气摄血,三七(研末吞)二钱,止血消瘀,频频服之。次日复诊,血止,神安欲寐,知饥思食,并转矢气,脉两寸微,关尺沉弱,舌质淡无苔,此乃气弱血虚之象,但在大失血之后,脉证相符为吉,治宜温运脾阳,并养荣血,佐以消瘀,主以理中汤。加归、芍补血,佐以三七消瘀。服后微有头晕耳鸣,脉细数,此为虚热上冲所致,于前方内加入地骨皮二钱,藕节三钱,浓煎取汁,仍兑童便60毫升续服。
再诊:
诸证悉平,脉亦缓和,纳谷增加,但转矢气而无大便,继宜益气补血,养阴润燥兼消瘀之剂,
处方:
白人参三钱 柏子仁二钱 肉苁蓉四钱 火麻仁四钱(打) 甜当归二钱 藕节五钱 新会皮一钱 山楂肉一钱 浓煎取汁,清阿胶四钱(烊化)和童便60毫升内入,分四次温服。服后宿粪渐下,食眠俱佳,大便检查潜血阻性,嘱其停药,以饮食调养,逐渐恢复健康。
按:
本例旧有胃损之症,素不饮酒,骤因受寒饮酒,寒热相攻,致血上溢,非热极吐血可比,故主以温降之法,采用侧柏叶汤。
柏叶轻清,气香味甘,能清热止血,佐以姜、艾辛温,合以童便咸寒降逆消瘀,温通清降并行,故服后血即渐止。
再剂加三七、洋参,益气消瘀止血,因而得以避免手术,给我们很大的启发。
继以理中法温运脾阳,盖因脾胃为中州之司,而甘温有固血之用。
服后微见头晕耳鸣,知其虚热上冲,则佐以地骨皮凉血不滞,藕节通络消瘀,使以童便降火,服后诸证悉平,脉和睡安。
终以益气补血,滋阴润燥而善其后。蒲老指出:此非热邪传经迫血妄行,故不用寒凉止血之法。若不知其所因,误用寒凉,必然血凝气阻而危殆立至。
自汗(一)
刘XX,60岁,女,已婚,干部,1961年2月9日初诊。
主诉去年秋后旅居湖南,适逢淫雨十余日,因此感觉身重身酸,困乏无力,头重,有浮肿及夜汗出,口不知味,经服中西药未见效果,旋往两广、福建等地,入冬返京,似觉好些,但二月来夜间汗出更多,以头及上半身为主,每夜汗出如洗,下肢无汗,汗后觉背冷腹热,并有脸腿浮肿,血压偏高,常波动在150/90~184/100毫米汞柱之间,时有头晕、心慌、胸闷、烦躁、睡眠不佳,食欲差,口不知味,有粘痰,不咳嗽,大便正常,小便赤黄短少,经中药治疗数月,浮肿已基本消失,但夜汗未止。脉右寸尺沉弱、关弦,左寸细数,左关弦数,左尺沉数,舌质暗,苔厚秽腻,其本体属阴虚肝热,感受暑湿而病,因久服滋阴止涩之剂,以致湿遏郁而化热,湿聚热郁,三焦失调。治宜清热利湿,疏利阳明太阴为主,兼平肝热。
处方:
菊花二钱 桑叶二钱 白蒺藜三钱 焦栀子一钱 香豆豉三钱 豆卷三钱 香薷一钱 郁金一钱五分 建曲二钱 香木瓜一钱五分 石斛三钱 白通草一钱 服三剂。
2月14日二诊:
服药后夜汗已大减,入睡后已无汗,醒后头部微汗、头微痛、有疲乏感、血压仍波动,食纳较差,口仍乏味,大便正常,小便赤色减仍量少,脉转弦缓,舌苔已减退,口仍不知味,但脾胃为湿热所困已久,初步好转,宜继续调和胃气,兼清湿热。
处方:
白蒺藜三钱 豆卷三钱 石斛三钱 建曲二钱 白通草一钱 香木瓜二钱 广陈皮二钱 北茵陈三钱 赤小豆三钱 扁豆衣二钱 稻芽二钱 荷叶二钱 服五剂。
同月22日三诊:
服药后上部汗又减,下肢亦能有微汗(已不限于头及上半身),汗后已不恶冷,睡眠转佳,头痛已基本消失,食欲稍差,口仍乏味,尚有粘痰,大便正常,小便仍黄,脉转缓,舌质正常,苔薄白,湿热渐化,三焦渐和,治宜和胃为主,再清余热。
处方:
白蒺藜三钱 豆卷三钱 建曲二钱 扁豆衣三钱 荷叶二钱 茵陈三钱 通草一钱 滑石块(布包)三钱 松节三钱 苡仁四钱 法半夏二钱 橘红二钱 竹沥二钱 服三剂。
同月27日四诊:
服药后夜间略有微汗,口已知味,粘痰亦减,下午有胸腰部闷热感,大便正常,小便仍黄而略少,脉势渐趋正常,舌质正常无苔,宜再清余热,兼和胃利水。原方去白蒺藜、法半夏、竹沥,加石斛三钱、猪芩一钱五分、大腹皮一钱五分、服四剂后汗止,食欲增进,一切俱正常而愈。
按:
本例汗症,素体阴虚肝热,此次得病,由于秋后在潮湿地带,遇淫雨绵绵,连日不晴,由此感受暑湿,遏郁化热,湿热久羁,三焦失利,以致营卫不调,湿热郁蒸,迫使津液上凑,成为上有汗而下无汗,脉舌均非纯属阴虚木热之征,其本固属阴虚肝热,其标则为暑湿遏郁,在治疗方面,故舍本从标,所以用香薷、豆卷、豆豉、桑叶、菊花、滑石、茵陈等祛暑利湿、表里两解之药,祛暑利湿为主,以调脾胃为佐,兼顾肝阴,使郁滞之湿热被却,郁热得解,则三焦得利,胃气得和,营卫得调,而汗自敛。故先服滋阴益气止汗药不效者,因湿热未去之故。由此可证,湿热之邪粘滞,虽在冬末之际,犹潜伏不解,所以治病必明其因,实为临床之重点。
自汗(二)(植物神经失调)
李XX,男,52岁,干部,1964年1月20日门诊。
患者于三个月前,染重感冒后,自汗迄今未愈。目前主要症状:头晕,耳鸣,头皮左侧发麻,遇事紧张或闻电话铃响即汗出,不能看书报文件,睡眠甚差,每夜服安眠药后才能睡四~五小时,醒来感觉疲乏不适,左手小指发麻,脉沉细,左关独弦,舌质正常无苔。西医诊断为植物神经失调。属肝阴不足,肝阳上亢,治宜滋水涵木,熄风潜阳。
处方:
玳瑁二钱 石决明(煅)四钱 珍珠母四钱 灵磁石(醋炙)三钱 菊花二钱 白蒺藜三钱 天麻三钱 钩藤三钱 桑寄生三钱 白芍二钱 炙甘草一钱 木瓜一钱五分 前四味另包先煎一小时,纳余药再煎二十分钟,取汁分早晚二次温服。
复诊:
服前方五剂,汗出减半,头皮及手指发麻亦减,脉弦细,病势初减,再进原方五剂,兼服杞菊地黄丸,每晚临睡前服三钱。
三诊:
病势再减,左关脉微弦,余脉缓和,但入睡困难,乃阴虚阳浮,水火不济,仍宜滋阴潜阳为治。
处方:
龙齿五钱 石决明五钱 灵磁石五钱 牡蛎五钱 菊花二钱 桑寄生五钱 蒺藜三钱 天麻三钱 黄精四钱 枣仁五钱 山萸肉二钱 红枣三枚 煎服法同前。此方服三剂后,睡眠好转,改用丸剂,早服柏子养心丹一丸,晚服杞菊地黄丸一丸,连服二十日。
四诊:
左手指发麻已消失,其余症状亦解除,不服安眠药每夜亦能睡七小时左右,脉缓和,舌质正常无苔,饮食、二便俱调,续进丸剂,以资巩固。
按:
肝脏体阴而用阳,喜条达,故肝阴不足者必见阳亢。本例头晕,耳鸣,实为阴虚阳亢之征。阳动则风生,故见左侧头皮及手小指发麻。自感冒后,自汗三月不止,紧张则汗甚,亦为肝阳易动外候,故蒲老予以平肝熄风,滋阴潜阳为治。三剂而汗减半,继以柏子养心丹育阴养血,杞菊地黄丸滋肾养肝。虚则补其母,水升火降而诸证息。不治汗而汗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