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岩闲草|【周末品读】米粑三味
配乐诵读:唐吉谦
(枞阳电视台 主播)
米 粑 三 味
作者:陈明华
又是萝卜上市的季节。这萝卜真是个好东西,萝卜烹虾米是我抹不去的记忆;萝卜块烧肉更是让人提起来就动容;萝卜馅米粉粑也是餐桌上的一道美食。提到米粉粑,又一下子勾起许多老家的风情。
小时候,有一种记忆很深刻。在一些特殊的日子,如果天刚泛亮就劈里啪啦地响起一小阵燃放爆竹的声音,我便立即翻身下床直奔离我家不远的小庙。小庙里供着两尊鎏金佛像,每逢初一、十五,村民们都要来请菩萨。上香,磕头,许愿或是还愿之后,那些被称作“供歆”的以芝麻、红糖做馅的米粉圆子,任孩子们一抢而空,香烟缭绕里,飞出一串串热闹的笑声。
每逢这种时候,母亲也要推动石磨磨好米粉,再烧水,煮粉,做“供歆”。这个过程是非常讲究的,器具必须洁净,连轻侮的话也不许说。做完“供歆”,再做些米粉粑,也是糖馅的,给孩子们解馋。不过,必须等请过了菩萨,才允许我们食用。看得出,母亲那种虔诚,完全源自她内心对天地菩萨的敬畏。
在我们这里,如果有人要过生日了,尤其是小孩子过生日,必然要做米粉粑。那时是没有蛋糕的,也不时兴那东西,反而在米粉粑里寄予了守护生命的含义(“巴魂”)。生日米粑也都是甜馅,邻里之间,你家三他家五地互相送着,甜甜的米粑,甜甜的祝福,其乐融融。
母亲为我们做的生日米粑,个头大,馅儿多,表层焦黄且厚实。一口咬下去,糖汁会嗞地一声冒出来,流得指缝都是,馋得我们一个劲地去追,舌头在指尖指丫处、掌心掌背处,灵蛇吐信一般,迅速地舔舐着那流动的甜甜的汁液,那种狼狈的馋样儿让人一想起来就好笑。那时的糖,黑乎乎的,泥巴一般,人称“牛屎糖”,但那味道却有着一种特别的香。
现在,我还喜欢吃这种很甜的米粑,每当这时就会想起儿时的光景,也想起早已故去的母亲。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甜馅米粑在我们这儿渐渐地少了。妻子常做一些咸味馅料的米粑,比如这秋日,田埂上那白生生水灵灵的萝卜,洗净了,切成细丝,配上瘦肉末、豆干丝、葱花,有时候还配上点新鲜的辣椒丝。妻子不喜欢用干辣椒丝,说会影响口感。妻子做的米粑,我还真忍不住要夸一夸。她做粑时很讲究,煮粉,揉粉,装馅,搓圆,拍扁,压平,最后还要将周边很有分寸地按一按,那米粑精致得像模具中的月饼。煎粑时很有耐心,把米粑一个个贴到抹过菜籽油的铁锅里,用文火慢慢煎。每隔一段时间轻巧地翻一次,火候够了,洒一点水,盖上锅盖再用旺火烧一小会。出锅了,米粑干爽酥黄,看着眼馋,尝一口就无法割舍了。外壳硬实而香脆,内里却是萝卜丝的细嫩软滑、配料的油润鲜辣,吃一块萝卜米粉粑,满口生津,齿颊留香,连嘴唇都闪着亮光。
过去,在我们老家,新媳妇过门,“下得了厨房”是必考题,往往要让她做米粉粑或汤圆,人们根据“粑心”装得是否规正,来预判新媳妇的心地。这当然没有科学根据,充其量只能检验一下厨艺而已。唐柳公权“心正则笔正”的“笔谏”一直传为佳话,这个做米粑的习俗,看似歪理,但劝谕和教化之功,却与笔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嚼一块米粉粑,领略一种文化味,倒也值得一乐。
现在生活富裕了,再也不用担心一日三餐,人们似乎更热衷于“花式”饮食。水米粑则又不时地登上居家的食谱。这种粑什么馅也不用,就用热水泡米粉,做成小而薄的粑,一个个地放进烧沸的油水里,撒上鲜嫩的小青菜,着一点葱花,就着汤水的鲜润,早已食欲大开了。水米粑劲道,有嚼头。要是煨一罐排骨汤,来下水米粑,绝对是上好的美味。过去没有馅料时,就会做这种实心水米粑,熬饥,也方便。今天快节奏的生活里,这种做法因为便捷,因为营养的均衡合理,因而备受青睐。
米粑的故事,有些还是发人深思的。旧时邻村有小富人家,他家有一个奇特的规定:除了特殊情况,不准吃粑!为啥?理由是吃一次粑,木盆子、竹筷子上残留的细小的粉疙瘩,就是不少的米粒被浪费。有点抠门吧?其实,他并不是葛朗台,他是以这种方式来倡导节俭家风,这样想来也还着实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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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