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服的树

在阿里山的林海深处行走，千岁以上、高达四五十米，被称为“亚洲树王”的红桧木随处可见。但让人非常奇怪的是，那些生长在到路边上的红桧木大都穿上了衣服——用竹篾编成的如同竹席的特制的衣服。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奇装异服，所以，自然有些好奇，于是就询问台湾导游；而台湾导游的回答则让人恨不能有地道缝钻下去：“那是为了保护红桧木。因为有些游客会不自觉地去剥树皮。”

红桧木被聚居在这里的原住民邹族人视为神木。当年日本人占领台湾期间，曾经大肆砍伐运回日本作为神社的建筑用材。今天在阿里山上，还留有大量的被日本人砍伐后留下的红桧木的树桩。这些树桩在时光的淘洗之下，形成了非常奇特的形状，如同巨型树桩盆景。这些树桩上面有些已经生长出了二代、三代的红桧木，成为一道奇景。因此，我们这个旅游团中，一些性格奔放的游客爬上去拍照留念。而随团的台湾导游看到这样的情况，则会予以劝阻：树木也有生命，请尊重这些生命，不要践踏吧！看到这一幕，我忽然意识到了那些位于路边的红桧木，都是哪些游客喜欢动手了。

说实在的，能够亲眼目睹海拔超过2000米的高山上的神木——红桧木，真的是很难得的机缘，也是一种幸运。所以，作为游客的我们站在它们身边留下一两张照片以志纪念，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们爬上它们残疾的躯体，或者是试图剥下它们本来很健康的皮肤——树皮，则是万万不该的。为什么？因为即便是鉴于我们的信仰，我们不会如邹族人一样去膜拜它，但是也绝对不该去伤害它——是人就该有人性，而爱则是人性的特质之一；这爱也不仅是爱人，而是爱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以及对它们予以应有的尊重。

眼下到阿里山旅游的哪里的人最多？毫无疑问，应该是大陆的游客。大陆的游客因为“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的吸引，举凡到台湾，必然要到阿里山上走一走。到阿里山，这里举世闻名的红桧木就生在路边，岂能视而不见？看见了，听导游介绍了，它那壮硕的身形，可歌可泣的历史，自然会在心里掀起一波波的涟漪，进而产生与之亲近乃至探索一番的冲动。于是，有些游客便会不自觉地便去触摸乃至剥一剥它的树皮——它的皮肤了。可我们想过没有，如果成千上万的游客如果都怀揣这样的好奇心，都存在这样的冲动，那么，它们体无完肤将是不可避免的，甚至可能面临更加悲惨的命运。

俗语有“君子动口不动手”，对于我们这些游客来说，应该记住这样的训诫，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非理性的冲动。假如我们能够做到这个了，那么，阿里山的红桧木大概就没有穿上特制的衣服的必要了吧？没有穿上的必要，而以其原生态与我们照面，那么，我们脑海里与镜头下留下的红桧木的影像是不是更真实，更可亲？换个角度说，眼下红桧木身上的特制的衣服，何尝不是对我们的一种无言的批评？因此，我们面对它，是不是该感到万分羞愧与深刻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