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摇一摇、附近的人和漂流瓶——之二
上一期讲了一个完整版本的“摇一摇”“附近的人”和“漂流瓶”故事，发生在唐朝，红叶题诗，才子佳人得成眷属。其实《红叶题诗》的故事还有好几个版本，主人公都不一样。待我一一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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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于佑与韩夫人版本的，有卢渥的故事。唐人范摅笔记小说《云溪友议》卷十：
中书舍人卢渥，应举之岁，偶临御沟，见一红叶，命仆搴来。叶上有一绝句，置于巾箱，或呈于同志。及宣宗既省宫人，初下诏从百官司吏，独不许贡举人。渥后亦一任范阳，独获所退宫人。宫人睹红叶而呈叹久之，曰：'当时偶随流，不谓郎君收藏巾箧。’验其书迹无不讶焉。诗曰：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2
往前寻，《红叶题诗》最早见于孟棨的《本事诗》。说的是中唐诗人顾况在洛阳时，在上阳宫苑囿内游玩，看到流水从宫墙内飘来一片红叶，上面写有一首诗：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
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顾况第二天走到流水的上游，也题了一首诗在叶上，让它顺着水流入宫墙内。诗曰：
花落深宫莺亦悲，
上阳宫女断肠时。
帝城不禁东流水，
叶上题诗欲寄谁。
过了十多天，漂流瓶又传来红叶题诗：
一叶题诗出禁城，
谁人酬和独含情。
自嗟不及波中叶，
荡漾乘春取次行。
顾况是唐代诗人，擅写《宫词》，《全唐诗》录其诗4卷，其中就有《叶上题诗从苑中流出》。顾况的人物事迹见于《旧唐书》本传﹑《唐诗纪事》和《唐才子传》，但都只有诗，却并没有这段生动的故事，可见是后来小说家据诗杜撰了，不过杜撰得确实非常好，这宫里宫外，才子佳人，“漂流瓶”传来传去，一唱一和，也符合大唐那种诗以言志、诗以传情的文化气象。
3
还是孟棨的《本事诗》，另一则故事说宫女题诗，情节人物就全都变了。说的是盛唐时代开元年间，玄宗下诏赏给边塞守军军袍，让宫中宫女们缝制。一位边塞守兵士在短袍中发现一首诗，上面写着：
沙场征戍客，寒苦若为眠。
战袍经手作，知落阿谁边。
畜意多添线，含情更著绵。
今生已过也，重结后身缘。
这位士兵不敢隐瞒，上报边帅，边帅又呈报朝廷，玄宗下令将此诗传示六宫，有一宫人上前承认自己罪该万死。玄宗非常同情她，下令将这位宫女嫁给得到诗的那位兵士，不必身后缘了，直接给了今生缘。看来，后来的类似传说、诗词、戏剧其实也都是按“红叶题诗”这个版本发展下去，小说家只管假托人物写诗，只不过人物、内容各自不同。
4
还有：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九，记有唐僖宗时李茵的故事，这回就不光是漂流瓶、附近的人和摇一摇了，还有狐鬼志怪元素加入了：
进士李茵是襄阳人。一次他游御苑，见一片红叶自御沟中流出，上题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李茵将红叶收贮在书箱里。后来僖宗在藩镇之乱中到了蜀地，李茵奔窜到南山一个老百姓家，见到一个流落人间的宫女，她说自己是宫中的侍书，名叫云芳子。她很有才学，李茵和她交往日深后，云芳子发现了那片红叶，哀叹说：“此妾所题也。”于是同行到蜀地去，一路上云芳子详细讲述了宫中的事。到了绵州时，云芳子遇宦官认出，被强行带走，李茵十分难过。夜宿在旅店，云芳忽然回来了，佳人失而复得，于是两人相伴回了襄阳。几年后，李茵得了病身体消瘦，有个道士说他面有邪气。这时云芳子才对他说了实情：“那年绵竹相遇，妾其实已死。感君之深意，故相从耳。但惜人鬼殊途，不敢再连累君。”说毕置酒与李茵对饮，酒后飘然而去，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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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宋《青琐高议》记载：
前蜀尚书侯继图，出身于书香世家，年轻时代终日手不离卷，口不停诗。在一个秋风四起的日子，他在成都大慈寺的楼上倚栏观景，忽然有一片梧桐叶飘落而下，上面题诗一首：
拭翠敛蛾眉，郁郁心中事。搦管下庭除，书成相思字。此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书在桐叶上，愿逐秋风起。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字。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
侯继图大为惊奇，他很喜欢这首诗，并把这片树叶保存在衣箱里（这次有点怪，小小树叶上写了好多字呀）。五六年以后，他和一位任姓小姐结婚。一天，侯继图吟咏此诗，夫人听到诗的前句后，不由急切的询问，这是当初我在绵州写的书叶诗，你是怎么会知道的？侯继图让妻子当场默写全诗，结果竟和他保存的树叶上的诗句完全一样。
这个故事更是不可思议，秋风居然能把树叶吹到几百里外的成都？
不过没关系，反正是古人编的，千里传微信，今者能，古人自然更能——编。但是编得美好，编得顺溜，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好诗美句，我们欣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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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摇一摇、附近的人和漂流瓶故事，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我觉得要是再加上神鬼志异元素，那就不光是漂流瓶和摇一摇了，恐怕还有公众号、朋友圈、看一看、拍一拍等等系列微信功能，反正唐朝人才华好，诗挺不错的，没有微信真是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