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振东 ‖ 清末大城王玉骥与其文学创作 / 四六文摘

王玉骥（1843～1895），字雪潭，清代顺天府大城县北迸庄（今属天津市静海区）人。此王氏家族，明清两朝为大城县的名门巨族，甚至有“第一望族”之说。明代初年，其始祖自江苏上元宦游至北直，便于此地安家。至明代宣德二年，三世祖王亮考中进士，成为大城县有记载以来的第一个进士，这个家族始真正兴旺起来。

至四五百年后的清末，虽然北迸庄王氏家族已失去昔日的显赫，但仍然富甲一方，并承延着诗书传家的气脉。据地方史志与家乘资料记载，王玉骥兄弟三人，其兄王玉麒为光绪丁酉年岁贡，曾任高邑县教谕，倡修并资助重撰光绪二十三刊《大城县志》，著有《豆香斋吟草》二卷。其弟王玉麟，字晓庄，史志少有载录，见王玉麒、王玉骥与他的留别之作，推测应也颇知文墨。

在现存的史乘资料中，王玉骥以武功见称。当时享名于京南的大城文人刘钟英曾撰有《王公忠义传》，被收录于光绪二十三年刻《大城县志》卷九。此文内说王玉骥少负异才，自幼便好战阵之事，喜读兵书《孙子》。见国家动荡、父亲病弱，他自愿放弃读书仕进的机会，主动请求帮父经理盐务和家事。他勇武任侠，乐善好施，曾救助素未谋面的宁晋武姓某人和静海崔姓某人出二十余年的冤狱，老百姓送来“济困扶危”的匾额颂扬他。同治六年（1867）秋，京畿地区盗寇横行，王玉骥组织乡勇将他们击溃，又捐巨资助修文庙、建崇善文社。光绪十三年（1887），山西大饥，捐赈四千金，受封二品衔。十九年（1893），广平起匪患，率马队十三人前往侦探，与匪偶遇而毙杀四十三人，俘获五十一人。二十年（1894），甲午战事起，湘军将领魏光焘邀其至沈阳襄赞军务，历陈强军制敌十策，深得嘉许。筹数千金治办军火，至次年二月初旬，自解骡马、火器赴营。行抵天津，闻湘军全军皆没，仰天大呼，呕血数斗而病。三月初十日，抵家而卒，诰封武功将军。该文的最后赞许说：“丈夫许国奋不顾身，不幸赍志以没，呜呼悕矣！壮士之志，其化为长虹乎！其激为怒涛乎！身虽没而名不朽，公亦可以无憾焉耳！或谓公有诗名，亦宜垂诸志乘，然千秋论定者，固在忠义而不在词章也！”

从刘钟英最后这段赞语可以看出，王玉骥生前是就有“诗名”的，只不过为其“忠义”的光芒所遮盖。实际上，王玉骥是一个典型的文人，他雅工书画，性善讴吟，尤善于诗文，诸体皆臻，一生所著甚多，成就并不亚于乃兄王玉麒。他所著作品分别辑为《退一步草堂诗钞》和《退一步草堂词钞》，卷内有多位名士所撰序跋，对其文学活动与成就多有阐发和肯定。如王璞称王玉骥“少负雄才，顾视清高，不肯低头草莽，间尤酷嗜吟咏，博览群书，所志甚大”，以为他的作品“篇中设想琢句与李杜香山如同一鼻孔中出气，是真有得于古之作者”；何其翔称其在经营商贾之暇，并力诗词，“为文坛健将”；张治典称他“花前月下，笔墨舒怀，酒后灯前，吟哦寄趣，而其所织之词，典雅高华，丰腴和畅，绝无寒迂之气”。刘良璧则称他“尝于漪园藤花炫紫，榴火飘红之际，或抚绿绮而按轸，或临清流而赋诗，或坐茂树以终日静对禽鱼，或拈彩笔以临风神传兰竹，雅人深致，脱尽凡尘”。

《退一步草堂诗钞》共二册，不分卷。卷首页题“诗钞”二字，后有王璞、何其翔、吕式槤、张治典所撰四序和天津梅宝璐所撰题词。正文首页页端题“《退一步草堂诗钞》，大城王玉骥雪潭甫著，男淑湘校字”。此集共收诗二百余首，题材十分广泛，有写及京畿地方风光，如《天津道中》四首、《子牙钓台》《壩台舟次》《沧州题壁》《河间道中遇雨》《和王逵庄学博卢沟即景》等；有咏怀遣兴之作，如《感事》诗十余首、《丁亥春日家居有感》《放言》《自嘲》《秋夜有感》《漪园遣兴》等；有写景咏物之诗，如《春夜》《秋日晚晴》《瑶台瑞雪》《扒山虎》《麦茎花》《野花》《白秋荷》《郁金香》等，还有不少题画诗《画兰》《画菊》《画竹》《画石》《题画马》，以及《吊僧亲王》《题吴三桂》《周将军故里》《费宫人墓》等咏史诗。

《退一步草堂词钞》一册，内分两部分。第一部分卷首页题“词钞”二字，后有刘良璧所撰序。正文首页页端题“《退一步草堂词钞》，大城王玉骥雪潭甫著，男淑湘校字”。第二部分卷首页题“小唱”二字，无序。刘良璧序以为王玉骥“尤工于词”，“觉其命意也无不远，其用字也无不便，其造语也无不新，其炼字也无不响。”此集第一部分共收词近五十首，所用词牌除去常见的《浪淘沙》《鹧鸪天》《唐多令》《青玉案》《一剪梅》等，还有较少见的《步蟾宫》《醉落魄》《蓦山谿》《七娘子》《柳梢青》等。内容上，有歌咏家乡景色的《浪淘沙·平舒八景》，有抒发个人情怀的《浪淘沙·掻首问苍穹》《满江红·坐客他乡》《步蟾宫·虫声寂寂鸣秋夜》《鹧鸪天雪色吴笺写旧愁》，其它则多为缠绵悱恻、倚红刻翠的香艳词，如《瑞鹤仙·西风声瑟瑟》《乳燕飞·翘企江天树》《柳梢青·月色清华》《行香子·环佩丁东》《醉落魄·霭云飞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