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植物园闲逛,看到地上散落了一堆瓜子皮似的东西。刚要吐槽是谁这么没素质,就发现这些其实是头顶鹅掌楸树散落的种子。之前推送鹅掌楸的时候留了一个遗憾:没拍到花。今年春天,我在同一棵树上,终于拍到了鹅掌楸花朵。春天拍花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就到鹅掌楸黄叶、种子四散的秋天了。
鹅掌楸在城市园林绿化中很常见,算是落叶树种中开始变色最早的了。在杭州这边,8月份树木上就可以见到黄叶。但叶片完全变色要到11月,这时属于鹅掌楸的金秋才算开始。北方也有鹅掌楸,它们变黄要早一些。鹅掌楸叶片是独树一帜的,根本不用担心认错,“鹅掌楸”和别名“马褂木”这两个名称,都是形容叶片的形态。两个名称中,我自然是更喜欢马褂木的。到了秋天,一树黄叶真是像极了黄马褂,颇有贵气。叶片长的很大,树冠上最大的叶片能有手掌大小。而树根附近萌蘖枝上的叶片最大,大到真的能给小孩做衣服。其实不论是杭州还是北京,园林中使用的鹅掌楸大都是杂交鹅掌楸 Liriodendron tulipifera x chinense 。它的亲本是来自中国的鹅掌楸 Liriodendron chinense 和来自北美的北美鹅掌楸 Liriodendron tulipifera 。中国鹅掌楸的叶片相对瘦长,有四个尖。如果把叶片比作马褂,那么四个角恰好是袖子和下摆,腰部略向内收,款式修身,裁剪考究。至于两者的杂交产物——杂交鹅掌楸则介于两者之间,叶型多变。叶片可以是四个尖、五个尖、六个尖,每个尖角之间的夹角也都不同,很是随性。说来也是很奇怪。鹅掌楸这个属,抛开杂交种不谈,只有两个种,这两个种还分居太平洋两岸。这种现象在植物学里还有个专门的称呼:东亚—北美间断分布。科学家推测,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与地质变迁和冰川期有关。数百万年前,欧亚板块与北美洲板块之间尚没有白令海峡的阻隔,植物存在跨板块迁移的可能。在约258万年前,地球进入了第四季冰河时期,不断扩张的冰川从北至南吞没了大片地表,也吞没了大量物种,而我国长江流域以南地区和北美洲东南部部分地区幸免于难。经历了板块漂移和大灭绝的鹅掌楸,最终失去了地理上的连续性。间断分布现象不局限于东亚北美一对。植物学和地质学上千丝万缕的联系,交织成难以否认的证据:在地质尺度上,地球表面所有部分都在不停的流动,人类所依存的大陆,并不比一堆秋天的落叶要稳固。当我们踩在鹅掌楸落叶堆上时,清脆的咔嚓声让人有肆意狂奔的冲动。在落叶层下,还藏着一样奇特的宝贝:鹅掌楸的果实。完整果序相对来说比较难找,树又高大又很难采摘。为了寻获一枝完整的果序,一队自然爱好者在树下寻宝。鹅掌楸的果序由数十枚翅果环绕中轴排列而成,呈宝塔状。它的种子同槭树一样,能够飞行。一头重、一头轻的种子将由大风点火发动。一脱离果序,便刷刷刷的转了起来,如直升机旋翼一般飞走。在其它三个季节,鹅掌楸的颜值也是出众的。冬季、夏季,饱满的塔状树冠显得很精神。而在春季,鹅掌楸还会开出美丽的花朵。看它花朵杯状的花型,是不是很像一朵郁金香呢?因此,鹅掌楸又有“郁金香树”的别名。
花朵有9枚花被,其中3枚绿色,花开后向后翻转。其余6枚为黄绿色,其上还有火焰状的花纹。(三种鹅掌楸的花色有不同,中国黄,北美绿,杂交鹅掌楸介于两者之间。)花朵中央的花蕊也很好看。中央是笔头一样的雌蕊群,四周环绕着雄蕊。如果从顶上看花朵,或许会看到花瓣(花被片)上有闪闪亮亮的蜜水,这是因为鹅掌楸的花蜜由花瓣(花被片)内侧分泌,好吸引昆虫往里钻。今年春天我捡了一片花瓣(花被片),舔了舔,味道还可以。
一棵鹅掌楸老树上能开出盛大的花事,几乎是每一支枝条的顶端都有花朵,非常壮观。
但总的来说,鹅掌楸花朵还是比较难见到的。行道树、园林绿化里的鹅掌楸小树开花少,而且往往开在树顶和高枝上,所以一直到今年,我才拍到它的花朵,了却一桩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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